终极依据的涵义与思路
什么叫作终极依据?如前所述,文学批评需要也应起步于“内在价值”的分析与评价,这可看作是确认文学作品资格的基本审查阶段。“内在机制”和可能发生的意义是一体两面,所以,“内在价值”分析已经涉及了意义。无论作家潜意识还是显意识关于“意义”的提前预想,抑或读者与作品相遇发生的“意义”,还是批评家的理性对作品意义的理解,都是特定社会精神生活的存在。将这些予以概括后可提出这样的问题:批评家对作品意义的确认、对读者可能获得意义的判断,凭借和参照的是什么呢?所以此问题主要从批评家角度提出,缘于“以批评家自居就等于以价值鉴定者自居。……因为文学是对生存的一种评价”。⑳而且在瑞恰慈看来,批评原理主要包括两方面:一种有根有据的价值理论是批评的必要条件;理解文学艺术中发生的一切乃是价值理论所需要的。质言之,无论批评家是否自觉意识到,他们实际上确实需要一个可做参照的坐标系。如果将该坐标系定为最高等级,那么就是终极依据。终极依据既然要起到凭借和参照系作用,那么必定是高度凝练的观念形态。概而言之:终极依据就是对文学批评价值判断和评价给予合理性支持和可凭依的观念形态。这种观念形态可靠、科学,而且实用。那么,从哪些方面可进一步认识终极依据的必要性?
从“道德的基础”是“诗人奠定的”看终极依据的必要性。虽说瑞恰慈的文学批评原理是从心理学角度介入,存在诸多问题,受到诸多理论质疑,但是,他将批评和价值相联系,却极有见地。其深刻和独到也来自于此。他认为,人类对于客观可见的物理世界诸多事物的经验都可比较并可交流,但人们心理世界的经验却难以被他人看见,自然也无法形成交流。但文学创作则可发现、描写隐秘的经验来为人们交流提供空间和可能。又由于文学专长发现人们隐秘细腻复杂的心理经验,所以他采用“冲动”概念,这就是他的心理交流理论。在第八章《艺术与道德》中,他进而提出,道德家只是就最抽象有限的若干道德概念来讨论,诸如善良等。“我们如果始终根据善与恶这类大的抽象概念去思维,那就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价值和哪些经验是最有价值的。”面对文学处理的细腻复杂微妙的经验,只有艺术家乃是“细枝末节”方面的专家,“道德家对艺术的这种忽略几乎意味着他们没有资格谈论道德。正如雪莱所强调的,道德的基础不是由说教者而是由诗人奠定的”。但是,文学依然需要道德,这也是瑞恰慈始终清醒意识到并予以强调的,他从道德与冲动的关系入手,“道德规范这个问题,于是就变成了冲动组织的问题”。或者说,因为冲动需要秩序,自然需要一个系统性的道德支持。由此,他进一步的思想是,无论是道德,还是价值,都是有系统的,“无庸置疑,没有系统,价值便消失了,因为处于一团混乱的状态时,重要的和微末的冲动都同样遭到挫伤”。所以,从“冲动”与道德的关联性,即从“道德的基础”是“诗人奠定的”可看清终极依据的必要性。
从文学批评价值体系的理论建设看终极依据的必要性。文学有多方面功能,自然价值也就多样。建设科学合理实用的文艺批评价值体系的任务自然提了出来。何为价值体系?价值已然明了,现在说体系。综合汉语和英语相关语词可知体系性质与特点:“体系”为一整套同时运作的事物,是结构性的具有内部联系的组成部分的复合整体,在自身调整以及与外在环境互动中保持生命活力。文艺评论价值体系,是就文艺评论活动中凭借的关于文艺以其怎样的特质对人有怎样的用处、用处大小等价值观念和评价的复合性整体,是合乎客观规律基础的主观性人为之建构。“价值体系”具有如下本质性要求:其一,“体系”排除单一价值独尊,确认多种价值同时运作并构成其内部联系的复合性整体的合理性。其二,体系只有同外界保持联系与互动方具活跃的生命力。其三,人是全部社会关系的总和。价值需求主体总是具体社会历史语境的人,与价值体系既有关联又从属于外在环境。其四,价值客体的文学作品作为语词凝固体,是“历史流传物”。综合这些特质,可以推导出,文艺评论价值体系理应有个更大于它的体系,那个价值体系是社会性的,可以表征活跃的社会生活,因此,也就具有了外界的特质。文艺评论价值体系只有与其保持联系和互动,才能有生命力。仅从文艺评论价值体系理论建设的学理来看,就需要找到属于外在于文学的具有社会动态性质的那个更大的价值体系,那个价值体系就是笔者所谓的终极依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