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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内在机理
新质生产力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农村现代化,本质是技术—经济范式转换在农业农村领域的系统性映射。技术—经济范式理论认为,技术变革以成批、彻底的创新形式出现,呈现阶段性特征,能够使整个生产结构得以现代化,且每次重大技术革命都伴随生产要素重组、产业组织重构和制度框架重塑的协同演化过程。新质生产力与农业农村现代化的耦合过程必然引发技术创新、要素重组、产业跃迁与制度协调的系统性变革。因此,文本构建了“技术—要素—产业—制度”四维分析框架:技术创新作为原初驱动力,通过数字技术与生物技术的融合渗透,重塑了农业农村的生产与发展;技术嵌入与数字赋能促进生产力三要素的跃升与优化组合,新质生产力通过劳动者数字化能力跃迁、劳动资料基因编辑化改造、劳动对象生态价值激活,带来农业农村现代化的质变效应;生产力三要素的协同进化促进农村三产融合与产业升级,推动农业从单向度生产向全产业链价值共创转型,重塑城乡经济循环格局;产业组织形态重构倒逼制度适应性变革,形成“生产力迭代—生产关系调适”的动态均衡机制,制度适应性调整能够为前三者提供激励相容的规则保障,进而在制度创新中构建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的新范式。这一框架完整呈现了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农村现代化过程中技术—经济范式转换的传导链条,即技术创新通过要素载体实现经济价值、要素跃迁催生产业优化、产业变革倒逼制度适应性调适、制度创新为技术扩散提供社会基础,形成演化经济学意义上的“协同演化循环”,揭示了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深层逻辑(见图 1)。
(一)技术创新驱动:新兴技术创新应用赋能农业农村技术现代化
科技创新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关键要素,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劳动生产力是随着科学和技术的不断发展而不断发展的。”新质生产力作为创新发挥主导作用,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的先进生产力质态,能够改变农业生产函数,拓展农业生产可能性边界,提升农村数字化与智能化水平,赋能农业农村技术的现代化发展与应用。
新质生产力的广泛应用,能够有效提升农业农村的技术水平。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认为,传统农业已经完成了对生产要素的最佳配置,不能依靠改造资源配置提高生产效率,必须具有更高投资效益的生产技术,引入新的现代农业生产要素,使技术变迁成为农业依赖的重要因素。新质生产力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兴技术不断提升农业数智化水平。例如,数字信息技术能够助力农民广泛收集农产品市场数据,精准把握市场信息,解决农业生产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规避农业生产风险,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数字遥感技术能够预测农田自然条件及农作物产量,监测农作物生长情况,实现农产品质量安全全程溯源,提升农业生产管理效率;智能农机和无人机技术能够促进农业大规模与高效生产,提升作业速度与准确性,提高农产品产量;数字互联网平台能够准确把握农产品消费者需求偏好、扩大涉农品牌知名度与影响力、打造农产品智慧物流平台,推进产销衔接、降低物流成本及运输损耗。
新质生产力根植现代生物技术、新能源技术、新材料技术等,能够显著提升农业的生产能力和市场竞争力,提升农业农村领域的技术现代化水平。在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现代化进程中,基因编辑和转基因技术可推动农作物基因改良,开发出抗病虫害、高产量、高营养及抗逆性的作物品种;生物肥料能够改善土壤肥力,促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降低农业生产对土壤、水质的污染,增强农业的生态环保功能。在新质生产力赋能农村现代化进程中,太阳能、风能等新能源将逐步替代传统高污染化石能源,为农村地区提供更加环保的能源选择;轻质高强度的预制混凝土、复合材料等新型材料,能够有效降低农村建筑物重量,提升其抗震、防水与隔热性能,延长农村建筑使用寿命。
(二)要素跃迁赋能:生产力三要素跃升与优化组合赋能农业农村生产体系现代化
新质生产力赋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过程,本质上是农业农村生产体系的现代化,具体体现为乡村生产力要素升级跃迁为更高素质的新型劳动者、更高技术的新型劳动资料、更广范围的新型劳动对象以及三要素间的相互作用、优化组合。
更高素质的新型劳动者是新质生产力的第一要素,是新质生产力中最活跃、最积极的因素,是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的主体力量,具体体现为具备创新精神且与现代科技和新质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新型人才。对农业劳动者而言,新质生产力赋能将大幅提升其生产劳动技能,使其能够从事更加智能化的农业劳动,创造更多的农业价值。各类新型农业技术的推广和应用使传统农业劳动者从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中获得解放,农业数据分析技术、智能农机设备的应用使传统农民转化为现代化农业生产的决策者与价值获得者,形塑了农民群体的现代化特征。更高素质的新型农业劳动者能够降低单位农产品生产中耗费的抽象劳动,并在单位劳动时间内转移更多物质资本的旧价值,即在同等劳动时间内可以推动更多农业物质要素运行,进而大幅提升农业劳动生产率。
更高技术的劳动资料是新质生产力的动力源泉和重要载体,具体体现为大数据、人工智能、自动化制造设备等因广泛应用于生产领域形成的新一代生产工具,其较传统生产资料具有更高的科技含量与数字化特征,能够促进农业生产由机械化、自动化向数字化、智能化转变。更高级的农业劳动资料由运用科学技术对传统农业劳动资料改造形成,具体体现为数字化、智能化、自动化的农业生产工具等,其能够改变农业劳动者的生产方式、提高农业生产效率。
更广范围的劳动对象是新质生产力不可或缺的物质根基,数据等新要素与土地、资本等传统要素的结合与升级,扩展了劳动对象的范围与领域,促使其转变为数智协同、虚实融合的更广范围、更高科技的新型劳动对象。传统的农业劳动对象包括土地、水资源等自然资源与农作物、畜牧、林业、渔业等农业原材料。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广泛应用拓展了劳动对象的广度和深度,数据成为农业劳动的重要范畴,新型农业劳动者对农业数据资源进行收集分析,使之成为农业产业链上的中间产品,将数据要素与其他要素有机结合,创造出更高的产业价值。
(三)产业融合升级:产业升级与三产融合促进农业农村产业体系现代化
新质生产力对农业农村现代化的赋能,在产业维度表现为技术创新与要素跃迁驱动下的产业生态系统重构,既涉及农村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又包括农村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的发展壮大以及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
新质生产力是以新产业、新业态和新模式快速涌现为重要特征的生产力形态。产业结构理论认为,产业间的收入相对差异性决定了国民收入的差异和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产业结构升级表现为产业内部各生产要素之间、产业之间在时间、空间、层次上的相互转化,推动生产要素改进、产业结构高端化、产业附加值提高,同时,产业间具有更高渗透性和关联性。新质生产力通过科技创新与要素重构发展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实现了新价值的创造与新动能的形成,推动农业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为特色农业发展提供有力支撑。新质生产力强调运用绿色低碳技术将生态资源转化为生产要素,将生态优势转变为生产优势,推动绿色生态农业发展,促进“现代农业+生态循环+绿色有机+中国品牌”农业发展模式的形成,不仅增强了农业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统合性,而且赋能农产品精深加工业与食品工业,促进农村产业转型升级,强化农村经济的内生动力。
在新质生产力作用下,传统农业“生产—加工—流通”的线性价值链加速向“三产融合、网状互联”的产业共同体转型。产业融合不仅是技术—经济范式的自然结果,而且是要素配置优化的必然产物。传统农业囿于价值链低端,附加值集中在农资供应与终端零售,在新质生产力的驱动下,上游生物种业与数字种业研发、下游品牌运营与数据服务成为高附加值的核心环节,物联网平台与分布式生产网络进一步使中小农户通过节点嵌入共享增值收益,例如,“村集体+合作社+云工厂”模式。现代农业正向多功能产业模式转型,不仅融合生产、生态、生活等维度,而且与商贸、旅游、文化、康养、环保等行业深度融合,使农业不再局限于粮食生产的基础产业,而是成为能够提供多样化服务的综合性产业,衍生定制农业、体验式农业和云农场等新业态,在促进农业、文化与旅游深度融合的同时,推动农村一二三产业协调发展。
(四)制度变革适配:新型生产关系的形成与适应性调适赋能农业农村治理现代化
生产力的进步将不可避免地推动生产关系演进,新质生产力对生产关系提出新挑战,进而引发社会生产组织方式变革,这种变革对劳动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间的结构关系进行重新配置,并对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环节产生影响,逐步形成适应新时代要求的新型生产关系。在农业农村领域,技术创新、要素跃迁、产业升级的协同演进,倒逼农业农村制度创新,形成“新质生产力突破—新型生产关系调适”的辩证运动。农业农村新型生产关系的形成与调适具体表现为“产权规则再造—治理结构重塑—分配秩序革新”的三重制度创新,有助于构建技术赋能与公平正义兼容的农业农村公共秩序,赋能农业农村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
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是生产关系的基础,产权关系是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的核心。新质生产力孕育的产品不再局限于物质形态,而是扩展到数据和信息等非物质的虚拟形态,数据由此成为新的生产要素。与传统要素相比,数据要素更具非排他性与公共性,因此,在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新质生产力重构了数据等技术性要素的产权规则。产权制度重构平衡了农业农村发展中的效率与公平,有效赋能农业农村治理现代化。例如,农业数据三级确权将农田物联网数据划分为农户原始数据、合作社加工数据、平台衍生数据,通过区块链存证实现收益按权分配。
在生产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生产关系的重要体现,新质生产力带来组织结构变革,打破了劳动工具、工作场所相对固定的传统模式,推动组织结构向更具灵活性、平等性、去中心化的自组织形态转变,使生产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改变了劳动者在生产劳动中的地位。新质生产力通过管理模式的转变,使农业生产过程中的信息流、商品流和资金流更加透明,提升了生产管理的科学性和效率,促进了农业农村治理现代化。新质生产力重塑了乡村治理权力配置格局,算法嵌入治理,推动形成新型政社关系。
分配关系是生产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新质生产力带来分配方式的革新,使人们的收入方式更加多元化,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前沿技术创造了具有非全日制、临时性和弹性性质的灵活就业工作模式,这种工作模式有别于传统的雇佣形式,具有较强的独立性、灵活性和自主性,模糊了原有的劳资二元关系,丰富了人们的收入方式。新质生产力通过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能够直接提升农业生产效率和农产品附加值,进而优化农村初次分配;新质生产力为政府优化农村再分配提供了物质基础和政策空间,不仅完善了农村社会保障体系,而且提高了农村居民的养老、医疗、失业等保障水平;新质生产力为农村第三次分配创造了良好条件和环境,推动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在公益领域的应用,创新了公益模式,使农村公益事业更加高效、透明和便捷。综上所述,新质生产力在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进程中优化了农村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的方式,使农民可以通过多元方式参与收益分配,共享经济发展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