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央八项规定从提出到现在十几年来，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以上率下”，取得重大进展。作风建设“以上率下”，“率”字是关键，不仅上要率先垂范，而且下要有看齐意识，也要有制度保障、自律内省，还要能够上下同心同向。我们党是有战斗力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只有全党上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在面对中国式现代化征程中的艰难险阻，以及可能遇到风高浪急甚至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时，呈现“上下同欲者胜，风雨同舟者兴、同舟共济者赢”的壮观。
【关键词】作风建设 八项规定 以上率下 辩证关系 【中图分类号】D261 【文献标识码】A
人民论坛：自2012年12月党中央制定实施中央八项规定，到各地深入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十几年的历程中，有何突出特点？
李君如：党的十八大之后，党的建设怎么抓，如何解决“老虎吃天不知从哪儿下口”的问题，经过讨论，党中央决定抓工作作风，制定八项规定。2012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即“中央八项规定”，这是十八大之后中央制定的第一部重要党内法规。然后，习近平总书记去广东省考察调研，率先垂范，轻车简从，深入群众，宣示改革。应该说，从提出中央八项规定起步，从中央政治局做起，扎扎实实落实党要管党，从严治党的要求。
习近平总书记在审议通过中央八项规定时指出：“规定就是规定，不加‘试行’两字，就是要表明一个坚决的态度，表明这个规定是刚性的。”中央八项规定从提出到现在十几年来，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以上率下，取得重大进展。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各级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说到的就要做到，承诺的就要兑现，中央政治局同志从我本人做起。”中央政治局带头改进工作作风，严格执行中央八项规定，每年民主生活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给全党改进作风作好表率。在各种复杂的环境下，坚持不懈地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整治力度大、制度执行严、持续时间长，刹住了一些长期没有刹住的歪风，纠治了一些多年未除的顽瘴痼疾，党风政风社风焕然一新，取得重大进展。国家统计局调查显示，2024年高达94.9%的受访群众对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贯彻落实成效表示肯定，这充分证明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凝聚党心民心，展现了新时代以来党群干群关系的持续改善。
人民论坛：《汉书》有言：“上之所化为风，下之所化为俗。”面对作风问题的顽固性、反复性，如何才能久久为功，化风为俗？
李君如：作为改进工作作风的切入口和动员令，中央八项规定既不是最高标准，更不是最终目的，而是我们改进作风的第一步。作为清醒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党一方面充分肯定进入新时代以来党的作风建设取得的历史性变化和进步，另一方面明确指出目前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的现象依然存在，有些违规违纪行为禁而不绝、屡禁不止。中央纪委自2013年开始，每月通报各省区市查处的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问题，截至2025年6月已连续第141个月公布月报数据。从通报的数据来看，今年5月份全国共查处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问题21843起，批评教育和处理28189人（包括2名省部级干部、98名地厅级干部），给予党纪政务处分19004人。这一组数据，为今年1-5月公布的月度数据最高。顶风违纪行为屡次出现，一些党员干部仍不收敛、不知止，侧面印证了开展深入贯彻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学习教育的必要性。
在处理人数方面，据统计，自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实施至2024年12月，共批评教育和处理1553842人、党纪政务处分1003080人。其中，2014年全年共批评教育和处理71748人、党纪政纪处分23646人，2024年全年共批评教育和处理312907人、党纪政务处分221369人。2024年批评教育和处理人数大约是2014年的4.4倍，处分人数大约是2014年的9.4倍。这释放了执纪执法力度持续从严、越往后越严的信号。
这些数字告诉我们，党中央坚持全面从严治党是认真的，坚定的，不变的，任何人不要存有侥幸心理；同时告诉我们，将纠治不良风气、改进作风的显性成效，转化积淀为优良作风的氛围和生态，化风成俗不仅需要时间，需要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而且需要从思想上深刻认识和把握作风建设“以上率下”的内在辩证关系，固本培元，增强党性，建立长效机制，使优良作风内化为党员干部自觉奉行的行为习惯。
人民论坛：您认为，作风建设“以上率下”如何破题？怎样辩证地看？
李君如：中央政治局领导同志以上率下，带头执行八项规定，做的那么认真，为什么年年还有不少人被处分，这是什么原因？这是我们需要深入思考和研究的一个重大课题。
需要指出的是，“以上率下”这四个字是一个整体。毫无疑问，“以上率下”是“上”的主动行动，是中央政治局领导同志首先是党中央总书记的率先垂范；但是“以上率下”的“下”，即下级领导同志和广大党员干部并非是完全被动的，因为这些党的工作作风规定体现的是党的性质和宗旨、初心和使命，是大家要共同身体力行的优良作风。因此，要真正实现“以上率下”，就需要正确理解“率”，“率”不是上面拨一拨，下面动一动，而是上下联动、共同行动。也就是说，“率”是“上”和“下”连接的关键，是“上”和“下”共同行动的关键。
深化对“以上率下”的科学认识后，我们就可以从五个方面来推进“以上率下”。
一是上下都有“范”。上面带头，为执行中央八项规定作出示范，叫做“率先垂范”。上有“范”，下也要有“范”，才能遵循有规，检查有据，才能实现以上率下。如果我们天天讲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但对中央八项规定精神不细化，或者对上有明确规定，对下无实施细则，那么以上率下就缺少连接的纽带，上下之间就隔断了。要实现以上率下，就必须上下都有“范”，各个方面的行为都有“范”。2017年10月27日，十九届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政治局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的实施细则》；2022年10月25日，二十届中央政治局会议再次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政治局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实施细则》。实施细则的最大特点，是不仅规定了中央政治局领导同志怎么改进调查研究、精简会议活动和文件简报、规范出访活动、改进新闻报道、加强督促检查，而且规定了地方和基层应该从哪些方面去落实。比如说，关于“精简会议活动和文件简报”这一条，实施细则明确规定“严格控制会议活动经费。各地区各部门举办会议活动，要严格执行有关规定，厉行节约，反对铺张浪费。严禁提高会议用餐、住宿标准，严禁组织高消费娱乐、健身活动。会议活动现场布置要简朴，工作会议一律不摆花草、不制作背景板。严禁以任何名义发放纪念品。”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很重要的一个成果，就是进一步明确了违反八项规定清单80条，包括经费管理清单9条、公务接待清单15条、会议活动清单17条、公务出差清单9条、临时出国清单16条、公务用车改革清单5条、停建与清理办公用房清单9条。从“规定”到“实施细则”，再到“清单”的制定，就是“范”的完善和健全，这为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奠定了常态化长效机制的基石。
二是要有看齐意识。“以上率下”强调中央政治局领导同志要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与此同时，“以上率下”也告诉我们，上要“垂范”，下要“看齐”。“看齐意识”，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15年12月召开的全国党校工作会议上提出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校是教育培训干部的地方，不断把领导干部集中到党校来学习培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帮助大家向党中央看齐”。需要指出的是，“看齐意识”不仅是我们倡导的“四个意识”之一，而且是“四个意识”的落脚点。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增强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最终要落脚在看齐上。”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如果没有看齐意识，没有向党中央看齐，那么“以上率下”就会变成“标语口号”，上下不通，形同虚设，不能落到实处。
三是要有制度机制保障。“以上率下”不仅是原则要求，也是制度机制。中央政治局每年召开民主生活会，围绕贯彻八项规定，进行对照检查，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就是有效的制度机制。这里，我想就坚持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一党的优良作风多说几句。从我的经历来讲，最初成为单位的党委委员时，我们党委里的老同志有的是来自抗大的老八路，有的是在新四军和根据地的领导岗位上工作过，当时我们党委过民主生活时，他们带头，真刀真枪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他们离休后，我们领导班子过民主生活时就客气了很多，基本上是以“提希望”来代替批评和自我批评。我调任中央机关工作后，亲眼目睹批评和自我批评作风的恢复，主要是两次：一次是江泽民同志部署开展的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三讲”（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教育，当时采取的办法是背靠背的批评。另一次是习近平总书记部署在全党开展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广大党员干部进行面对面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在民主生活会上少讲或不讲成绩，多讲问题。现在，各级党组织每年都要召开民主生活会，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成为制度化安排。贯彻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必须在党内特别是领导班子内形成常态化的真刀真枪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再加上纪委、巡视组的检查监督，就可以做到党性党风党纪一起抓、正风肃纪反腐相贯通。
四是要自觉律己。古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身修养是齐家治国的基础。中国传统文化很重视内省、律己。贯彻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组织上有制度机制，外加巡视检查，但不可能时时处处都有外在约束，所以上要以身作则，下要向上看齐，都要有自律意识，时时处处管好自己、家人和身边工作人员。内无妄思，才能外无妄动。如果仅有规定规矩和纪律约束，没有内省也是不行的。只有外在约束与内在自律形成合力，才能筑牢作风建设堤坝。
五是要上率下行，上下同心。以上率下，不仅要有率先垂范和看齐意识，也要有制度保障和自律内省，还要能够上下同心同向。我们党是一个有信仰有组织有纪律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最有条件做到上下同心、齐心协力。党的百余年奋斗历史证明，只有全党上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在今天面对中国式现代化征程中的艰难险阻，以及可能遇到风高浪急甚至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时，团结一心，励精图治。我记得，党的二十大报告的题目中有“团结奋斗”四个字，报告阐述的大会主题中有“团结奋斗”四个字，整篇报告最后四个字还是“团结奋斗”。在学习党的二十大精神时，我注意到一些文章和讲课都不强调“团结奋斗”，所以在人民日报社理论部讲课时特地强调这一点，后来发表了文章，题目是《在团结奋斗中发挥亿万人民创造伟力》。一个国家也好，一个政党也好，唯有“团结奋斗”，才能“攻坚克难”。而要“团结奋斗”，最重要的，是上下级之间既不能拉关系、搞“圈子文化”，也不能上下隔阂、关系紧张，更不能相互防范。《孙子兵法》提到“上下同欲者胜”，以上率下，应该是上率下行、上下同心，形成团结奋斗的强大战斗力，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征程上，风雨同舟者兴、同舟共济者赢。
人民论坛：随着干部队伍的代际变迁，“80后”“90后”逐渐成为干部队伍的主体。在您看来，党内集中性学习教育如何才能更好地直抵人心、触及思想、涤荡灵魂？
李君如：干部代际变迁是一个深层次问题。总体来看，体验过民族生死存亡的苦难、经历过战争血与火考验的干部，参加过艰难困苦的奋斗，经历过生活磨练和大风大浪锻炼的干部，与现在生活在物质丰裕时代的干部，人生阅历和学习体悟是不一样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干部要结合工作需要学习，做到干什么学什么、缺什么补什么。”对于中青年干部来说，要像前辈那样有坚定的理想信念，就要补“钙”，补“党性”。要通过学习，补足和提升现代化建设中所需的素质和能力，成为行家里手。
当然，现在做党员干部学习教育工作，做青年工作，要考虑到年轻人的接受方式，与其一味灌输和强调曾经那么苦那么难，不如设身处地从年轻人的角度出发，学习教育与年轻人的经历体悟结合起来，让其在兴趣中主动学习，在深入思考中获得启发。举个例子，2021年3月，党史学习教育中央宣讲团成员在北京、上海等地同步宣讲，并深入基层与干部群众交流座谈。作为中央宣讲团成员，我在上海作专题宣讲报告后，来到上海大学与师生面对面交流。一看到年轻人，我的灵感就来了，说：“今天与其说是我来讲党史，不如说是年轻人共同来感悟党的创立者的初心。为什么呢？中共一大召开的时候，参会代表平均年龄28岁，毛泽东同志作为一大代表之一，正好28岁，就是你们现在的年龄。因此，你们学党史，和我学党史不一样，是两代年轻人跨时空对话。”从这个角度学党史，引导年轻人思考，党的创立者们在做什么，我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引导其进行沉浸式学习。
还有一点，我们也要认识到，年轻人的思想认识有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毛泽东同志原来是个农家子弟，他母亲信佛，带着他烧香拜佛。所以，他从小受到佛学思想的熏陶。佛学思想的精髓是无我，他后来说过：“吾从前固主无我论”。1913年，20岁的毛泽东在湖南省第四师范学校求学。次年，第四师范学校与湖南第一师范合并，青年毛泽东成为在湖南第一师范担任教员的杨昌济的学生。杨昌济才学横溢，是留洋归来的青年知识分子，教授伦理学课程，用的是德国的《伦理学原理》作为教材。青年毛泽东不仅通读教材，还做了上万字的批注。他虽然没有出国留学，但新康德主义、新黑格尔主义都认真学习过。他的世界观逐渐从“无我论”转化为“唯我论”。他把“实现自我”看作“人类之目的”，认为“实现自我”不是追求排斥“利他”的利己主义，而应该是“利己”和“利他”相统一的“精神之个人主义”。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举例说过，当我亲爱之人遭到危难之际，我必定奋力去抢救，宁可自己死也不可使亲爱之人死，这种“利他”就是“利自己之精神”。1918年8月，毛泽东同志第一次离开湖南来到北京组织勤工俭学，后经杨昌济介绍，在北大图书馆工作，接受了新思潮的影响，他的世界观又从“唯我论”转变为“平民主义”。特别是五四运动爆发后，他组织学生同军阀开展斗争，还编辑出版了《湘江评论》，大声疾呼“民众大联合”。在接受“平民主义”之始，他的思想就出现了困惑。他注意到可以改变中国命运的有两个主义，一个是激进的主义，一个温和的主义。他在《民众的大联合》中指出，激进主义的代表人物是个德国人，叫马克思，温和主义的代表人物是个俄国人，叫克鲁泡特金。两者相比较，温和主义的思想更广、更深远。但是，当他投身实践后，很快就意识到“政治界暮气已深，腐败已甚，政治改良一途，可谓绝无希望。”于是，他的世界观进一步从“平民主义”转变为马克思主义。可以说，毛泽东同志是在斗争实践中研究、比较和检验着各种主义学说，逐步确立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1919年12月，他第二次来到北京后阅读了《共产党宣言》《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史》等书籍，他的宇宙观、社会观和人生观发生了根本转变，正如他后来对斯诺所说：“到了1920年夏天，在理论上，而且在某种程度的行动上，我已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年轻人的思想认识成熟是有一个过程的。今天，我们更要把党的创新理论讲深讲活讲透彻讲清楚，推动年轻人的思想愈发成熟，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愈发坚定。
人民论坛：如何健全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的长效机制，把阶段性成果转化为培塑优良作风的长期性效果？
李君如：建立长效机制，首先要深刻理解和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重要思想。毛泽东同志在延安的窑洞里回答历史兴衰周期律的第一个答案，是“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经过百余年奋斗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新的实践，我们党又给出了第二个答案，这就是自我革命。健全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的长效机制，要把人民监督和党内监督结合起来。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落实的好不好，要让人民来监督，人民群众眼睛是雪亮的。同时，要把人民监督和自我革命，这两个“答案”结合起来，外靠人民内靠党，建立长效机制。习近平总书记今年6月30日在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一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党组织和党员无论处在哪个层级、担负什么工作，都应该有自我革命的责任。”推进党的自我革命，要在提高认识、增强党性、规范权力运行、从严监督执纪、履行管党治党责任等方面进一步落实到位。
（人民论坛记者常妍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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