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从书中穿越出来，仿佛治愈了小小的我。”“女性视角的讲述，既细腻又绵长。”“读的时候脑子里充满了画面感，好多次掉眼泪，因为情真意切。”这是豆瓣上，读者对《明亮的夜晚》的评价，约有4万人打分或留言，表达了对这部作品的喜爱。
《明亮的夜晚》是韩国80后女作家崔恩荣的长篇小说代表作，在横跨百年的时间中讲述了从曾祖母、祖母到妈妈和“我”四代女性的人生经历和情感故事，经磨铁图书引进后受到中国读者欢迎。不久前，崔恩荣到访北京，在6天时间里举办多场读者见面会，现场座无虚席，读者热情高涨。
“上一次来中国已是14年前的事了。这次来北京，日后回忆起来，可能会想到‘春天’这个词。比如春天的阳光，还有我遇到的人，都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会记住这种温暖。”崔恩荣说。在密集的行程间隙，本报记者与崔恩荣围绕她的成长经历及创作感悟进行了交流。
崔恩荣1984年出生于韩国京畿道光明市，高丽大学国文系毕业。2013年走上创作之路，十余年时间里她已斩获诸多文学奖项，并凭借代表作《祥子的微笑》《对我无害之人》《明亮的夜晚》等，成为韩国乃至世界知名的青年小说家。
“以前写作，我是把它当成一种兴趣，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有写作天赋。我的性格和《明亮的夜晚》中的主人公智妍很像，总是在适应着这个世界，而且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平常喜欢读书，喜欢做一些安静的事情，在感情上比较多愁善感。”崔恩荣说。小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公司职员，毕业后，她做过一段时间的韩语讲师，直到开始写作，她重新认识到内心对想象和表达的渴望，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会想起写作这件事”。
大学期间，崔恩荣阅读了申京淑、孔枝泳、殷熙耕、金爱烂、韩江等大量韩国女性作家的作品，尝试通过女性视角观察世界。在《明亮的夜晚》中，作家将故事的主体安放在同一家族身处不同历史时期的四代女性身上，塑造了曾祖母、新雨大婶、祖母、喜子、妈妈、“我”（智妍）等鲜活的女性形象。女性长辈在战争年代的互助，祖母与“我”跨代际的心灵相通，“我”与母亲亲密关系中的冲突与和解，写出了女性内心世界的百转千回，绵密而细腻，深具打动人心的力量。
在崔恩荣这里，题材反而没那么重要，她更在乎的是如何讲故事。“比如有作家会预先设定写劳工问题，可能我作品的主题也是劳工问题，但我一般不会直接从正面写，而是会从女性视角去看、去表达”。《明亮的夜晚》中，作家关注历史之下人的命运轨迹如何偏转，身处时代风云中如何安放身心。崔恩荣说：“我喜欢通过历史事件对周围人的影响来描写这个事件，我在写作过程中尽可能不去教读者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也不会把自己的感受强加给读者，我希望读者读我的作品能感受到其中的人物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存在的真实很多时候体现在小说的细节中，比如开篇对智妍遭遇婚变后的一段心理描写：“如果心是一个可以从人体中取出的器官，我想把手伸进胸膛，把它取出来。我要用温水将它洗干净，用毛巾擦干水汽，晾到阳光充足、通风良好的地方……直到我的心被晾干了，软软的，重新散发出好闻的香气，再把它重新装回胸膛。”这段话形象地写出了主人公渴望自愈、希望重启生活的心理。如何找到恰当的话语方式，表现人物内心隐曲微妙的感受？在崔恩荣看来，细节与日常紧密相关。她说：“其实我写的就是一些内心的真实想法，平常洗衣服、晒衣服时，我偶尔会冒出‘洗心’这样的念头，于是就这么写下来了。”与一般人对日常生活的习焉不察相比，崔恩荣戏称她有一种独特的“体质”：“对过去发生的事或经历过的事，我经常会有一种历历在目的感觉。其实有时候想把它忘记，但在某个时间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却连很细小的地方都能一同回忆起来，有时这对我造成困扰，但对写作会是一种帮助。”
德国思想家本雅明说：“讲故事者有回溯整个人生的禀赋。”的确，记忆与印象是作家无可替代的写作资源。当记忆的闸门打开，想象的翅膀腾飞，写作对于崔恩荣来说就变成了一种自然的涌动。“我只是把脑海中想的东西写下来，而不会刻意去想小说的构造是什么样的，人物是什么样的。我写作并不是花很大的力气去硬写。”
与崔恩荣交流，能感到她的含蓄、内敛以及对文学和世界的敬畏，尽管她时时在小说中让主人公的内心卷起风暴。《明亮的夜晚》结尾提到，即使从出生开始，用五种感官记录人生的所有瞬间，甚至无数的想法和感情，刻录这些数据的光盘也无法拥有和人生同样的容量，因为人的生命中总是有“不可测量的部分”。在她看来，某种程度上，文学就是对人“不可测量的部分”的探寻。“人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宇宙，不论是物理性的也好，心理性的也罢。我们对人的认识，未知的比已知的更多，文学正是起到这样一个作用，它告诉大家，人其实是有很多未知的领域”。
近年来，随着韩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韩国女性文学在中国的关注度进一步提高，赵南柱、赵海珍、权汝宣等人的作品也相继被翻译出版。对此，崔恩荣认为，两国文化的共通性，是作品引发中国读者共鸣的原因。“中韩文化圈是相通的，我们都深受儒家文化影响。虽然我与中国读者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我们之间的一些情感是相似的，交流沟通的方式也很相似。”崔恩荣说。她也会阅读中国文学作品，最近正在读刘慈欣的《三体》。谈及未来，她希望即将由磨铁推出的《即使以最微弱的光》中译本能够给读者不一样的感受。“这本书收录了我5年期间写的7篇中短篇小说，里面的故事比较多样，推荐给大家”。
《人民日报海外版》（2025年05月22日 第 12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