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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目标”背后的极权和奴役

王健林伸出了食指,一个小目标:“1亿!”这个缺失了上下文的段子,爆发式地流传在各大自媒体中。或者说,上下文已经失去了意义,人们更在意的是财富想象,通过王首富的“小目标”投射出来而已。

王健林当然不是在炫富,他在用一种很实在的方式告诉年轻人,想当首富,先拿1个亿作为小目标,看看需要多久。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导师,直接告诉你目标,比那些在机场书店视频中扯着嗓子喊“成功”的人强一万倍。姑娘们纷纷梦想着嫁给他儿子,所以也可以说他是“国民公公”吧。

1有位作者把王健林这次访谈中另一句话提取出来:“我一定要让崇洋媚外的这批人,好好地认识一下。”这句话是说给去迪士尼的那批人听的,他豪言“让迪士尼二十年不赚钱”,因为有他建的“万达乐园”……就在说出这话的同时期,万达投资西班牙大厦的项目,当地居民抵制严重,禁止拆掉大厦外立面,万达一气之下撤资,海外项目遭遇失败。

王健林不管万达乐园跟迪士尼根本不是同一层面的竞争对手,目标用户完全不同,只是拿民族主义出来绑架消费者,把商业看做一场战争。

这很王健林。

在万达工作的人都知道,王健林奉行军事化管理,员工要求深色西装,见到王健林恨不得九十度鞠躬。在企业中,王健林是将军、是统帅,不容置疑。我不少朋友冲着高薪去了万达,很快就受不了这种企业文化离职走人。

除了“国民公公”,还有“国民老爸”马云。与万达的军事化管理不同,马云更加润物无声,他成功地把企业变成了宗教,让人们绝望地爱着马云。

我和我的朋友有很多接触过阿里员工的经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有一种感觉:由内而外的傲慢。阿里曾经通过猎头挖我一个朋友做某事业部的品牌高级经理,面试官像审问犯人一样,绝口不提业务问题,只是不断要求“表达真实的自己”,诱导我那个朋友,不断发掘心底真实的恶。这就是马云宗教的产物,阿里的员工有一种幸福感,仿佛在云端的先知,在向别人传达上帝的福音,代行牧羊人的职责,等待着羔羊的忏悔和皈依。

据说阿里有这样一个故事,马云手下曾有一对夫妇,丈夫负责一条业务线,妻子负责人力资源。因为公司业务,要把这个丈夫开掉,因为要处理期权、赔偿等一系列事物,为了把公司损失降到最低,最后由这个妻子负责开掉丈夫的工作。她全心准备了很长时间,最后亲自宣布开除的决定,而这个精密而漫长的准备过程,她的丈夫都蒙在鼓里。

故事中的妻子做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忠诚,有消息说她对马云有一种狂热的、宗教般的崇拜,否则很难解释这种大义灭亲的动力来自哪里,而这种崇拜,在阿里内部是常态。

2把企业做成宗教,只有乔布斯和马云,而乔布斯是对外而言,马云则是对内而言。这是两者的区别。

中国最富有的两个人,一个崇尚民族主义、用军事化的方式管理庞大的地产企业;一个善用宗教气氛、用洗脑的方式控制着电商帝国。

这就是我们的偶像,财富偶像,也是我们企业家的时代标杆。

我们的屏幕上,虚构类的电视剧里,充满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暴富和受虐;非虚构类的新闻和谈话里,充满了霸道总裁的成功哲学。财富,成为权力场的另一种投射,这成为东亚文化的一种景观。

以前我曾写过一篇关于权力距离指数(Power Distanca Index,简称PDI)和空难的文章,这个权力距离指数,是荷兰心理学家吉尔特·霍夫斯泰德借助庞大的数据库,对不同族裔进行文化差异研究的成果之一,指的是人们对待比自己更高登记阶层的态度,特别是指对权威的重视和尊重程度。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族裔文化中,下级对上级的敬畏和服从程度。权力距离指数低的国家中,人们在紧急关头会强调个人主义,更直接的表达。东方文化的权力距离指数整体偏高,在韩国著名的801空难中,副机长发现机长操作有问题,却只敢用最温柔的“建议”,等机长听出这是“建议”的时候,飞机已经撞到山顶。

3王健林已经把权力关系运用到极致,企业变成了作战部队,挥舞着民族主义大旗。结果马云更胜一筹,直接用思想武装部队,王健林算是一个出色的司令官,马云则是一个成功的政委。

需要这样吗?

管理学大师德鲁克的第一本著作是《经济人的末日——极权主义的起源》,里边谈到,在一种悲观情绪下,民众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都丧失信心,最终可能成为极权主义的起源,“自由经济企业、将营利动机视为社会建构力的观念,以及经济成长的自主等,都必须抛弃,因为大众已经认定,是它们唤来经济恐慌的恶魔力量。然而工业表面的工厂管理,筹措资金、制定价格、计算、会计、制造和配销方式都必须加以保留。这才叫’真正的资本主义’或’真正的社会主义’。而在政治领域中,个人政治自由、社会弱势族群(即少数族群)的权利、以及对’普遍意志’的智慧、人民主权和代议原则的信仰,全都失去正当性而遭到扬弃。”最终可能保留了民主的形式,却制造出拥有绝对权力的君主。

我们的首富们,正在企业内部进行实践这个理论。尽管上市公司有股东大会,尽管职工有工会,然而在企业内部的极权主义面前,都变得苍白,甚至成为极权主义的帮凶。

哈耶克在自己最后一部书《致命的自负》中提到,针对市场,总有一种“建构性理性主义”,说白了就是计划经济。既然市场上那只手“看不见”,就觉得自己最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小小迪士尼哪放在眼里,“万达乐园”分分钟可以秒杀。这种“致命自负”背后,是一种极权主义的隐患。这是一种牺牲个人主义、甚至牺牲个人的战术,从效率角度来说,的确奏效。

然而,在最需要自由主义的领域,践行极权主义,只能说明极权文化深入骨髓。

不少企业推崇狼性文化,嗜血、高效、执行力强。在我看来,一些销售部门或许可以用这样的激励,如果一个成熟企业在各个部门遍布着狼性文化,头狼的意志不可违背,每个个体只能坚定和狂热地追逐,即使获得财富,也无法避免被奴役的命运。哈耶克给自由和奴役下了一个有趣的定义:自由——服从共同的抽象规则;奴役——服从共同的具体目标。

我们并非没有伟大的企业家,但是很多时候我们被执行力和效率诱惑着走向极权,在金字塔的顶端,我们聆听和马云的“布道”、羡慕王健林的“指挥”;在金字塔的底部,是“阿里郎视频”、以及各种美发和地产中介每天发疯似的唱歌,泪流满面。

我们需要财富,也需要免于被奴役。

[责任编辑:孙易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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