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 | 网站地图

大国新村
首页 > 学术前沿 > 成果首发 > 正文

科技人文的融合创新与互动发展

【摘要】数字化、人工智能等科技的腾飞推动着当今人类社会进入全新时代,也为人文社会科学的创新发展及知识增长和学科建构赋予了新动力。人本主导的科技与科技引领的人文的共生共进,是人类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的主旋律;拓展学科知识体系、明晰研究方法之间的内在关联,将科学技术和人文社会科学与以人为本体的思维、行为科学及生理、脑理等多门类相关学科进行大跨度、大纵深的学科交叉融合,能够奠定认知变革的学理基础,进而在数智化时代背景下从大科学视角探讨科技与人文深度融合和创新发展的可行性与实现途径。

【关键词】科学技术 人文社会科学 数智时代 深度融合 创新发展

【中图分类号】G30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3.21.006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经济发展面临新局面、呈现新特征。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不确定性及全球共性问题的复杂性日益深刻和加剧,现代科技加速迭代、传统理论发展陷入滞缓,冲击、挑战和机遇交叠并存,迫使人们开拓新思路,以多赛道科技腾飞和自我认知提升双轮驱动、科学技术与人文社(会)科(学)的融合产生新动能,采取新举措,奋力和创造性地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寻求和实现新突破(韩启德,2022;王国成,2022)。

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主旋律

回溯科学技术(也包括人文社科)的产生源头和发展历程,可凸显科技发展与人类社会文明进步之间密切的内在联系,也有利于更好地预见和把握人本主导下未来科学发展的特征、走向与趋势。

劳动、工具和效率。劳动(人与自然交互和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活动方式),是人类生存之必需,创造和推动了人类历史发展。劳动促使猿转变成为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在长期的集体劳动和相互交往过程中,人们需要彼此响应和交流意见,从而发明了符号、图形和音节等,继而产生语言。语言促发思维,而思维的发展又促进了人的感觉器官和大脑的发展。感触和交流是人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文字是人类用符号记录表达感受和信息得以传递交流的方式和工具。文字的产生标志着社会文明有了划时代的进步。进而知识产生、积累、传播、专业化、体系化,就形成了学科或科学及在应用实践中的技术。这是人类社会文明和科技进步的源头、主脉络和内生循环链路。

在长期的劳动及转化过程中,人类学会并能制造和利用劳动工具(即凝结了社会面貌方方面面的“生产工具”)有目的地支配自然,而且还加强了群体内部成员之间分工协作的作用,并使各个成员意识到加强这种协作的好处,从而强化了这一历史阶段的自我组织。人类社会就是随着劳动工具、劳动方式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自发组织的基础上逐步演进而来的。劳动不仅把自然资源转化为财富,而且是整个人类社会最基本的活动,它不单是一种自然力,还具有社会性,即社会劳动。正是在这种社会性劳动中,人及社会本身被创造出来,同时,劳动智慧知识、劳动的分工在不断地交融中生产、积淀、传承和创新知识(体系)。劳动对人的机体其他部分的形成具有直接的作用,尤其是对语言和思维器官的发展有重大的作用。

语言也发端于劳动中人与人的交流。一方面,语言的产生有其内生的必然性。随着对自然界认识的逐步加深,人类需要运用概念进行思维。人类在劳动中不断地开动脑筋、想办法,思维能力也是在劳动中产生和逐渐发展起来的。另一方面,由于劳动的发展深化,人们的协作交流逐渐增多,自然就有了对话交流的需要。劳动、语言、思维推动了人脑的形成和发展,人脑的形成和完善又提高了人的劳动技能、语言和思维能力。它们相互作用、互相影响,在生产劳动实践中发展和完善。

原始社会的石器类劳动工具生产力技术低下,难以解决基本温饱问题;封建社会出现了铁器劳动工具,铁农具的使用促使农业生产力水平显著提高,私田大量出现,打破了奴隶制,促使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出现并发展;现代工业社会以大型机械化为代表的劳动工具能够更高效率地为人们生产更多的物质财富、大幅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纵观历史,工具的发明制造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标志,反映了一定时期的生产力水平,影响着社会关系和社会财富分配。不同时代的劳动工具、科技水平和制度等与相应的社会文明形态和面貌也有着必然的内在关联,由此可勾勒出社会演进的大致轮廓和脉络(Steane, 2018; Kane et al., 2022)。

效率,无论是经济活动中的资源配置效率、劳动生产效率,还是社会结构的劳动分工效率和科学探索的效率等,都是相对于主体和特定目的而言的,用以衡量达到目的的有效程度,与劳动主体、劳动工具、劳动方式有着密切的内在关联。由此,改进劳动工具、改善劳动方式,才能够更好地服务于劳动主体。任何时代、任何阶段、任何条件下,工具、效率和科技等都不可能脱离劳动主体和目的而独立存在。

综上,劳动是人类生存之必需,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人们不断地摸索尝试、积累经验、改进劳动工具和方式,提高劳动效率,也就促成了科技的发展和进步。

科技的支撑、替代与辅助作用。人类由劳动进化而来的本质和特点,决定着科技的本质属性和与人类的关系,是为劳动主体改进工具、便捷利用、提高效率。自中世纪欧洲萌发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创造出先进的生产工具,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新兴的资产阶级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领域向落后的封建贵族势力发起了全面进攻,推翻了封建主义的生产关系。这极大地促进了以人自身为核心的人文学科的分化发展。与此同时,自然科学各学科相继从自然哲学中分化独立出来,进入了全面快速发展时期,并且为认识人文社会现象提供了新的模式、方法和工具。19世纪中叶以来,研究具体社会活动的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社会科学分支相继发育成熟,又从哲学及其他人文学科中分离出来,取得了独立的学科地位,人文社科研究的社会建制开始形成。至此,人文学科、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相互促进、彼此交织的科学体系开始形成。

从理论规律的适应性和方法论角度看,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主要研究人与自然交互中自然物的属性和规律,以及集体劳动中的共性特征,人文社科则是以研究个体行为和社会组织为主,而人类社会本身又是个体与群体的协调统一。相较而言,自然科学的时代性较弱,继承性较强;人文社科的时代性较强,继承性较弱。自然科学体现的是一种以探索、求实、创新为核心的科学精神;人文社科体现的是以追求真善美等价值理想为核心,以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为终极目的的人文精神,以求得自我认知和自身解放,如此等等。总之,人文社科与自然科学相通而又在许多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使其成为有别于自然科学的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

科技发展和文明进步的底色是融合一体的,相较而言,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的主客体相对可分、方法通用、边界清晰,主要是辅助、支撑、替代和提升人的体能;而人文社科的主客体不可分、合体、边界交互模糊,更侧重提升人类智慧和创造力;统筹科学与人文的融合发展、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融合、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相互渗透、科技创新生态与人类文明生态高度耦合,预示着未来的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正在由体能释放转向精神解放。如火与能源利用、交通工具演进、大工业机器发展、计算技术迭代、信息技术兴起和物智互联的铺展,以及对混合智能的探索和应用等,都是很好的例证(黄忠廉,2020;郜清攀,2022)。

文明进步与人类福祉增进。科技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要驱动力,不断推动文明发展。然而,科技并非孤立存在的。科技需要承载主体,需要与人文素养有机结合,初心和目的都是增进人类福祉。因此,随着人们欲求的增长和社会复杂程度的加剧,大跨度、大纵深的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发展愈发成为了一种趋势,成为了新时代的重要课题。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发展,需要人文素养的引领和影响,需要科技服务于人类文化的发展,为人文领域的发展提供强大动力。如数字化技术让人类文化、艺术作品等得以采用数字化的方式进行更高质量和更为便捷的存储与展示,极大满足了更多人的精神需求和享受,启迪了人们的灵感、激发了人们的创造性。科技与人文的协同合作、融合发展,是时代的需求和趋势,只有合理利用二者的互补作用,使之相互促进,才能实现科技和人文的共同发展,推进社会智慧水平不断提升。可以说,科学与人文融合的程度决定了人类诞生和世界演变的历史、现在和未来。

语言、知识和科技发展,促进了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和劳动生产率持续增长。科技发展与劳动主体和对象的结合,使科学技术与社会生产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极大地增进了人类福祉,同时也为人类利用科技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将劳动-语言-知识-科学贯穿起来考察,能更为清晰地看到科技发展与人类需求和文明进步的内在关联、历史逻辑和演进主脉络,也为未来大科学时代科技与人文深度融合的必然性和有效性奠定了学理基础。劳动、劳动工具、劳动分工,科技与人文也有分野,虽然在不同的时期,科技与人文两大门类学科的发展历程中,存在着形态的分分合合,发展的相对快慢,分析工具方法的异同,但科技与人文社科的融合演进始终是纵深的专业细化与横向的拓展交叉并行,都是相互依赖、相互渗透、相辅相成、共生共进的,都是促进人类社会发展和增进民生福祉的。

人本主导科技与科技引领人文

科学技术的主体是人,载体是人的思维认知和行为能力,精神追求是实事求是、探索事物的内在规律,目的是服务于人及社会的全面发展,也是代表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科技的先进性、引领性促进和辅助人文社科的发展,但其又是在人本主导下发展的,未来更是要在与人文的融合创新中互动发展(李奋生,2009;Friedenberg and Silverman, 2015)。认清这一点,有助于理解和把握科技人文各阶段关系的缘由和结合点,有利于改善人文社科研究中理论认知往往滞后于现实发展的状况,从而强有力地助推人文社科的科学化。

科技与人文的关系。历史上科学技术每一次革新都在推动着人类的进步,任何一次科技进步和工艺革新,都是人的智慧结晶和创新成果。从个体手工制作到机械化规模生产,从燃煤蒸汽动力到电力核能驱动,从烽火传书到电话电视,从算具和PC(个人计算机)到物智互联等一系列技术进步,都极大地提高了人们的生产力和生活质量,也使得人们的视野更加开阔和自由。从探秘太空宇宙到XR(扩展现实)和元宇宙,多领域专家的共同协作和交流,实现了多技术耦合的重大突破和发展。这一切源于人类对自由探索的坚持,追求自我解放、提高生产率和资源利用效率,更加公平正义的社会福利分配等,这也意味着人本价值导向在为科技发展明确方向、赋予动能。

科技发展有其内在规律,需要先行的人文思想实验,继而又为人文思辨提供科学验证依据。科学家首次利用深度学习量化人类意识(Ullman, 2019)发现,脑功能分区和脑极体“连接”就是大脑的核心,大脑的连接不仅仅是各个脑区之间的信号传递,行为与认知的出现也源自皮层区域之间的相互作用(Thiebaut de Schotten et al., 2022)、连接与协动(网络结构与节点间的互激),或许由此能使我们更接近发现人类的智慧和创造性的“根源”,以及科技与人文融合的脑生理基础。在研究以人为主体的社会活动、现象、运行和发展中,人本主导科技,科技引领人文,两者相辅相成、共生共进,是今后发展必须沿循之路。

纵向历史脉络的主线和社会关系(网联交往)与横向的学科分类和框架的经纬式合成,有助于厘清和理顺底层逻辑、基本原理、转换规则及可行路径。人的需求拉动和智慧推动着科技的发展,而科技的先进引领,又在不断创造财富满足需求、激发人类智慧,形成良性循环的生态系统,这也为未来大科学奠定和建构了必要的社会基础。

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面临的挑战和机遇。以人和社会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统称为人文社科,也可简称为哲(学)社(会科学)、社科或文科等,主要研究人的行为和社会现象。然而,现实社会是一个多因多果多维多元、交错叠合、动态演变的超复杂世界,相应的人类的思维、智创是多因素相互影响交织的,行为是对非匀称分布、非均衡呈现、非线性演变和非稳定状态等外部网联和环境条件变化的综合响应和处置,理论也在不断接受实践检验中逐步校准方向和丰富改进内容。近年来相继兴起的认知经济学、神经元经济学、类脑科学和混合算法等科学前沿分支,就释放了强烈的信号(尹飞,2019;乔·莫兰,2023)。

客观对象和社会发展,人与自然交互中人为主导的复杂性,大脑神经的刺激-响应模式等是不分学科的。科学研究的专业分工、自然科学(工程技术)与人文社科的分野也是随时代而产生、随历史发展而演变的。研究视角、方法选择,数据模型、算法算力、因果实证、检验评价、学术规范和话语体系,从理性逻辑到智性逻辑等,这些都要涉及作为科技人文融合基础支撑的数据科学发展的战略方向问题:一方面是开发利用生物芯片、脑机接口等不断发展的新技术,实时获取真实状态的高保真映射;另一方面是不同类型信源、信道和信息的数字化刻画底层逻辑、规则转换,打破局点、片面、单层和半程的思维窠臼与惯式(Brass, 2022)。

人本主导科技与科技引领人文的深度融合所面临的严峻挑战主要表现在:数字思维、融通(计算)思维、元(量子)思维和系统思维等思维层面的变革与升华;遵循人与自然的关系规律,要坚定人本、直面现实,相互参照、借鉴辅助,从以物为主要对象到解决人的复杂决策问题的研究视角的转换;观测学、数据科学、算学、计算机科学、(类)脑科学、智能科学等多学科融合的数智科学、智算科学及新文科和新工科等学科的重构与创立;基于主体的数智(人文)社会科学、侧重内生机理的数智社会网络和结构演变的分析科学;现象感测,因素分离、条件可控、场景复现,因果推断、数据因果与事实因果、逻辑推演、双盲评校、计算实验和系统仿真以及相应的尺度维度、话语体系和评价标准,等等。需要突破的问题和障碍有:观念认知方面的阻碍和由此带来的利益调整,科技投入、发展速度与实力、科技安全和伦理、教育和国民素质,以及跨学科基础科学研究薄弱等方面的困难。基于历史、地域、缘起有所不同,人类共同的文明财富、人文社科研究中的创新和弘扬也应有所区别,以便更好地继承、发扬、应用和提升。

宇宙中存在着更大占比的暗物质和暗能量,因此通过人类现有的自然科学所研究的能发光、能感测到的存在物,是很难真正完全了解宇宙的。类似地,人文社科仅靠惯用的能感知获取的数据,也是很难真正认识到人类社会全貌和本质的。

当今科技日新月异,抓住科技与人文深度融合的战略机遇,更需要深入探讨综合领域中未来科技发展趋势,展望人类社会可能迎来的变革与挑战。从人工智能、生物科技到可持续发展,当前亟需探寻科技与人文的融合点与可行路径,让科技更加关怀人性,增进人民福祉。未来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将为人类社会带来更多机遇和挑战,需要在科技创新中保持理性思考,确保科技的发展能为人类社会的繁荣与进步贡献更多积极力量。

人类社会具有超然复杂性,相应的人文社科必须要创建和确立对人本的人-自交互更具针对性、相对独立的研究方法和学科理论体系,而不只是模仿和照搬对纯自然世界的研究。由于本质属性的规定性,要在科技与人文深度融合中创建发展更适合人文社科研究的视角、逻辑和范式方法。

数智时代科技进步的主要特征

当今人类社会进入了数智时代,人类自身欲求加速提升、社会结构演变日渐复杂,在与文明步伐可能的匹配协动中,科技进步也表现出一些新的显著特征,展露出融合创新、互动发展的必然趋势(赵敏等,2023)。

数智时代的驱动因素和源动力。科技与人文的融合,是人类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的强大动力。科技进步影响人类的作用方式和显效点比较直观、相对集中在体能方面,人们可相对容易地感知和观测到,而对人类脑力和心智的作用则更为深层。数智化技术侧重多学科交叉融合、智力模仿激发和应用场景牵动,更强调通过复合型知识结构和多元化方式来实现。

社会生活中不确定性因素日趋增多,科技进步对客观不确定性的揭示和解决与日精进,但对人文主观的不确定却很难捕捉和发现其规律。人与自然互动中人的主体性、易变性等人文复杂特性的影响作用激增。在逻辑推理与因果分析上,传统的科技认知模式具有线性思维、表象分析、闭环循序等特点,需要“横向展开+纵向贯通”跨域跨层级,借助数智化手段对主体行为痕迹、结构的形成演变、非常态突变现象等进行精准地刻画和认知,需要更具目的性地由人文为科技进步赋予核心价值。

“数字”的遍历,“智慧”的激荡,创造性的剧增,价值的共享,观念的转变,认知的提升,皆是数智时代“数”与“智”的核心含义和主要体现,“数智”强调了数据的价值增强,开辟了连接现实与理论的新的、更加完善的通道。但是数智并不意味着仅凭数据与“智慧”就足以影响未来,更关键的是更深刻的认知、“数智赋能”作用机制、技术应用的底层架构和扩散机制等。随着各类学科的发展呈现出专业、精细、深化,以及边界的模糊淡化,多源多类不确定性导致的科学自身的内生复杂性急速加剧,将交叉渗透的多学科联系起来,根据数据(信息)流主线的源头获取、自动处置、微观深化和实景应用四个环节,可概括出当今数智时代科技发展的基本特征(王国成,2021)。

一是数字化。科技进步中的数字化,主要是指通过数字映射在现实对象与理论空间之间建立对应关系,感触、认知、思维、增知,理论认知能逐步逼近真实现象,也能更好地为科技进步提供基础支撑,并服务于数字技术在经济管理及其他领域的深化应用。二是智能化。人工智能的发展和应用,相关产品已经能够具有仿照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并尽可能满足人的各种需求的属性。进一步,人工智能的发展已经开始由释放和辅助体力转向增进心智活动,也能进一步深入探讨、揭示和解释社会各种复杂现象的演变过程、生成机理和态势变化。三是元观化。经典物理世界中有宏观、中观、微观的层次之分,后来两端又扩展为更大的宇观和更小的渺观,如今又进一步深入到最底层的基本粒子层面,构成整体的基元、多元、微元的元观,促使分析研究任何事物,也包括探索人类社会,都能够深潜到最底层。四是融通化。大到宏观总体,小到基本粒子,中间有多层次贯通、纵横交错通连和系统整体协调,通宏洞微、融合通达,数智类技术能为探索研究现实对象细微变化、精准感知、交互关系、中间过程和宏观态势演变之间的内在关联、双向转换提供可行的实现渠道。

数智时代的思维认知变革。科学技术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工具,然而本质上,科技是人的思维和认知变革与升华的产物。科技进步对人类社会全方位、全过程影响中,最核心的价值、最根本的转变是人类思维认知的转变和跃升。科技的创新性、先进性和实用性为思维训练、认知变革和能力提升提供了基础平台。科技深化和更新着人类的思维方式,改变着思维和理论世界中的现实背景及对接途径,乃至改变着社会实践的整体面貌。例如,当今的互联网、移动通讯和数智化技术,都是从感触获取的源头到最终的实现方式,全面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思维认知和行为方式。

从一般劳动(体力与脑力、肢体与心智)的角度来看,人工智能的未来发展方向,是否或在多大程度上、以何种方式替代或是辅助人类,这一问题的本质是对人类智慧和创造性的考验,需要人类自身的权衡和抉择。随着科技的发展,从基本粒子属性、个体差异、内在成因、演变机理和传导过程,到多源多态异质异构和态势场景遍历,这些必然会引起人们的认知发生彻底变革。

从元宇宙和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等来看,其意义在于给元思维、生成式科学更好的注解启示(肖仰华,2023),指明发展方向和实现方式(途径)。“元”聚焦基本、根本的问题,“元思维”,又叫元认知,是最根本的、底层的、基础的思维,实现价值最大化作用,在元思维层面上,科技与人文、元与总(一与多)是天然融合的。数智化技术可使多模态异质异构的四实数据(实体、实景、实时和实效)实现双向对接转换、脑机对接和虚(数)实融合,能帮助人们摆脱成见或思维定式,同时有利于培养人的纵深洞察力,更有助于拓展和聚焦人的视角维度,培养形成灵活的创造性思维。

简单地说,元思维就是对认知的认知,对思维的思维,能够成为思维之“元”。通常说的思维,所指向的是大脑主体对外在事物和条件变化的映射变换,而元思维所指向的是思维自身和事物的本源,或者说是反身思维。如果我们把各种各样的思维方式看成是代码、组件和程序,元思维就是由始至终的统一指挥协调的“程序员”(Trewavas, 2016)。

从元思维与量子观的宇宙上来看,尘粒与宇宙、人与自然,一与多、静与动、有限与无限、虚与实、理论与现实、认知与实践,科学价值观和评判标准等,在元观化和元思维的视野里是有机衔接通连的。数字化和智能化为信息数据的获取、传递、加工和应用提供了新的更有效的工具,加之问题导向和元观化、融通化的分析建模、算力开发和算法创新等,有助于更深刻地揭示人类社会日趋复杂的微观成因、内在机理和演变过程。

大科学视域下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实现路径

科技的发展需要人文的价值定位和文化赋予的独特力量,文化的发展又需要科技的助力,二者相互渗透,在互鉴共进中不断发展,并在社会实际运行中相互支撑。确立和发展大科学观念与视角,是数智时代的鲜明特征和历史必然,明确了科技与人文深度融合发展的方向和可行性,设定和铺展了演进的轨道及路径。

数智化、大科学为科技人文融合创新提供新机遇和可行性。数智化时代逐步形成、确立和运用大科学的观念、研究视角和思维分析方法,能为科技人文融合创新提供新的机遇和可行途径。科技向善、科技进步需要人文的价值导向和统一,人文社科发展中需要科技精神和科技的赋能助力,科技和人文不断加深的融合,不是简单的添加组拼,而是相互渗透、动态调适。

不断探索实践中的跨学科和交叉延展类新学科,虽然是由渗透、嵌入、组合到融合等不同阶段和形式递阶演进,但大都还是在现有学科基础和框架上,以“A + B + …… + N”的拼盘组合模式出现,进行部分交叉和便捷延展,如:“物理+化学”,“计算+经济”,“专业领域学科+管理和系统科学”等;而另一种是深度融合模式,研究的视角、手段、理论基础、核心内容在底层逻辑和转换规则上,是认知上的变革、创新和升华,如数智化、人机融合的设计类科学、生成式科学和介科学等,甚至是文理工农医算数智等大门类跨越超越和跳出跃升,而XR、元宇宙、区块链和内源生成式大模型方法,也将创造出虚实融合的新质生产力的学科。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为之提出了更高的实践需求和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能更好地体现科技人文深度融合的时代意义和必要性。

在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自强不息等思想精髓就蕴含着人本、融合的理念;而虚实交融、沉浸体验、天赋秉性、学习记忆、捕捉提炼、认知变革,自我调适、转型提升等人文深化研究,逐步趋向以人为主导的科技进步和文明发展;新时代的科技现代化下,科技人文融合创新的核心和难点是人类自身的认知变革,当下表现为虚实结合、数实融合、混合智能、人机融合行为耦合的理论探索和在应用实践中的对接,以及科技与人文源头底层上的互渗互助等。

随着数智化和大科学的不断发展,科技人文融合创新正迎来前所未有的新机遇。数智技术能为人们提供更加全面、精准和高效的数据分析与信息处理能力,通过数字化(大数据)、人工智能、元宇宙和区块链等先进技术的应用,人们能够更好地挖掘和利用海量数据中的价值信息,实现数据的价值增强,为创新提供强有力的支持。例如,在医疗领域,通过对海量医疗数据和病例的分析和处理,医生可以更加准确地诊断疾病、制定治疗方案和预测疾病发展趋势,从而提高医疗服务的质量和效率。

从发展历史看,科技与人文二者是相互影响、交织融合的。一方面,科技创新助推人文社科研究的深化和文化产业发展,引导人文社科领域走向数字化、互联互通;另一方面,人文社科研究和文化因素引领推动科技进步的作用不可忽视,可表现为显性或隐性作用,二者在助力与阻力的冲撞激荡中加深融合、促进创新。当今大科学技术的兴起为科技人文融合创新提供了新的可行性。例如,生命科学、纳米科学、材料科学等领域的不断突破,为人们提供了更加深入和全面地对生命和物质世界及相互关系的认识,也为创新提供了新的机遇、思路和方向。但同时也要注意,大科学技术的发展可能会带来一些新的伦理和社会问题,更需要科技人文的融合来共同探讨研究和解决。如在人工智能领域,如何保障人工智能的公正性和安全性,避免其对社会和人类造成负面影响。

科技人文的相互促进和融合创新,有助于人类社会更加全面和可持续的发展,人们可以更好地挖掘和利用科技的价值,为人类社会带来更多的福祉。同时,也能够促进人们对科技发展的深究和反思,避免科技滥用。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发展是未来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凸显以下方面的重大意义。

一是促进全面永续的创新和发展。科技创新是驱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而人文思维则是创新的源泉。科技与人文的融合能够让科学技术更加人性化,更好地满足社会发展需要,促进人文和精神世界更加丰富活跃,由此产生的创新将为社会带来更加巨大的发展机遇。二是推动现实应用和解决复杂实际问题。科技进步能够为解决许多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提供有效的技术手段和思考框架,但如何应用科技来解决这些问题则需要借鉴人文思维的智慧,方能为多场景社会复杂问题的解决提供更加综合、全面和适用的方案。三是规划、设计、塑造和引导人类未来。科技发展正在对人类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人文思维则能够为科技发展指明正确的方向。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发展为预见人类未来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工具,使人们能够更合理规划、设计塑造、主动引导和把控调适未来的社会形态、运行方式和可能的演变。

主体客体的虚实结合,思维和知识的结构演变,社会生产生活方式和科技文明进步,在本质上全都可以归结统一到人的认知变革上,只有从根源层面变革思维认知方式,才能更好地把握和利用科技的优势(孟繁哲,2023;张玉卓,2022)。

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实现路径。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创新是一个复杂而又广泛的话题,涉及到多重场景、多个领域、多种因素、多级层面和多径连通,有力和有效地推动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和创新发展的实现路径,可以从以下方面来思索和探讨。

首先是认知观念和研究视角的转变与提升。要从认知观念上深刻、清醒地认识到科技与人文的内在关联,两者并非相互排斥,而是相互补充的。要有开放包容、多元组合、协调融合和动态调适的态度与相应的行为选择,培养形成和逐步增强跨学科融合的思维和意识。建立跨学科研究团队、交流与攻关平台,促进科技与人文领域的深度合作,共享资源和知识,协力解决人类社会面临的共同问题。发现和挖掘科技的潜在价值,加深对人文关怀的理解与认识,需要科技提供工具和方法,人文注塑价值和意义,只有充分理解这种关系,才能推动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传统上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学科领域、缺乏有效的交流与合作的科技研究和人文研究,两者融合选择研究视角时,需要打破学科壁垒,鼓励科技与人文领域的学者进行交叉研究,从单一学科的传统视角转向跨学科视角,共同探索新的研究领域和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实践是认知和理论的源泉,也是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根本途径,需要重视问题导向,通过实践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推动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创新。

其次是分析方法和研究范式的迭代更新。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创新必然需要分析方法和研究范式的不断迭代更新。传统的研究方法和范式往往局限于各自的领域和学科,无法满足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需求。而微粒量子层面的分布-整合化的通宏洞微式思维,与大科学和算法算力支撑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在原理和技术展开路线上高度吻合,也必然引起相应的分析方法和研究方式的迭代、变革与跃升,更有力地推动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一方面,人们需要引入新的研究方法和技术,如数字化、人工智能等,来扩展和深化我们对科技与人文的理解和研究。这些新的方法和技术能够提供更加精确和深入的数据分析和预测,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和预判科技与人文的互动和影响。另一方面,人们也需要尝试新的研究范式,如跨学科研究、虚实融合的实验研究等方法和范式,打破学科壁垒,促进科技与人文的交流和合作,更好地了解科技与人文在实践中的应用和发展,促生新的研究成果。

再次是知识的传授和学科设置层面的改革优化。知识的传授教育、相应的学科专业和课程设置的改革与优化,也是实现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重要途径。知识的教育传授过程中,需要秉持科技知识与人文知识并重的原则,强调二者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高等学校的学科专业、课程设置和教学方式等也需要基于数智技术、在大科学视野下进行相应的调整、更新和优化,需要打破传统学科专业的限制,建立跨学科的专业和课程,以适应新时代的新需求。例如,可以在更大范围内开设科学哲学、科学技术史、科学社会学和计算社会科学等课程,让受教者从多角度全面了解科技与人文的内在关联与相互作用,重视新文科、新工科和文科实验室的创立和建设。还应该注重交叉融合和实践教学的环节,可组织学生参与科技与人文融合的创新项目,通过实践让学生更好地理解和应用所学知识,同时也能够培养他们的实践创新能力,以培育出更多的跨界跨域跨学科的复合型创新人才。还需要建立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智库,并注重发挥专家的作用,吸引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共同研究和探索创新问题。培养和提高公众的科技人文素养,在学术研究中树立多元融合的观念和视角,运用问题导向的方式和方法,培养人们的创新思维和批判性思辨能力。在基础知识教育、艺术教育、技能传授培训、科普教育等领域和方面,通过使用XR等技术,让学生可以身临其境地参观感触历史遗址、探索宇宙和深海等无法亲身体验的地方。这不仅可以为学生提供更具吸引力和互动性的学习体验,还可以拓宽视野、增强其对人文知识的理解。

最后是产业应用和政策引导的助力保障。产业应用是推动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重要环节、载体、平台与途径。在产业应用中,通过引入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等方式,推动产业的转型升级和可持续发展,形成新的物-智互联平台和良性循环新生态,同时也可在实践应用中检验创新成效以进一步修正升级。相应的政策引导支持无疑在推动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保障作用。一方面,政府可以出台鼓励和支持科技与人文融合创新的相关政策规划及措施,设立专项资金投入新基础设施建设,提供税收优惠政策等,激励企业和机构开展相关的研究开发;另一方面,政府可以通过制定规范和标准,关注科技发展带来的伦理和社会问题,鼓励和引导科技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保障科技发展的公正性和安全性,同时也规范企业与社会的发展。

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离不开科技的战略支撑,也离不开文化的繁荣兴盛。任何一项伟大事业的背后都存在支撑该事业的无形精神文化气质,所有的社会进步都根植于特定的文化土壤,这是被历史和现实无数次证明的规律。总结和利用好这方面的规律,大力促进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要吸收借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对融合关系的精深蕴涵和精妙理解,更大地激发微观主体和劳动者的智慧创造。科技与人文融合,能够更具针对性、更科学地刻画分析中国特色社会经济环境中人的主体主导地位、行为方式和群体结构演变特征等内容,打破同质、线性和层次分隔等传统思维,使得思与行、本体与主客体,人与人和人与自然结成的生命共同体,虚实交融的新质生产力与新的生产方式等谐频互动、协调演进,更有利于社会的良序自治和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夯实理论根基(邵鹏宇,2022;张文娟,2022)。

结语

大科学(Big science/Megascience),是多主体多学科多种方式合作、直面自然世界和人类社会整体、能从底层基本单位贯通分析的科学,必然是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大科学时代,需要从根本上跳出传统思维框架、超越原有的学科架构和认知习惯,促进大跨度的基础科学研究和深入探索复杂决策,意味着视野、结构和学科设置及实践应用等都会随之发生重大变革。科技源于人文需求,是人类与自然交互、探索大自然和知识积累智慧创造的成果,用于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科技的本源是人,主导是人,因而必须要有体系性地建立科技与人文大跨度、大纵深的融合创新、互动发展的观念意识,建立理论分析工具和评判标准等,这是大科学的时代意义和责任担当。

参考文献

郜清攀,2022,《新科技革命背景下的人类劳动形态变迁》,《经济学家》,第2期。

韩启德,2022,《科技自立自强厚植科学文化沃土》,《中国科技财富》,第5期。

黄忠廉,2020,《人文社科论文修改发表例话》,北京:科学出版社。

李奋生,2009,《科学与人文关系的历史演变及融合之势》,《科技管理研究》,第8期。

孟繁哲,2023,《中国式现代化关键在科技现代化》,《人民日报》,7月18日,第5版。

乔·莫兰,2023,《跨学科:人文学科的诞生、危机与未来》,陈后亮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

邵鹏宇,2022,《新时代文化强国战略呼唤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我国科技文化建设的历史考察与经验研究〉评介》,《江苏理工学院学报》,第3期。

王国成,2021,《规则数字化:科技与人文交叉的逻辑内涵与融通理路》,《科学·经济·社会》,第4期。

王国成,2022,《虚实交融的元宇宙图景中社会科学的跃升》,《天津社会科学》,第5期。

肖仰华,2023,《生成式语言模型与通用人工智能:内涵、路径与启示》,《人民论坛·学术前沿》,第14期。

尹飞,2019,《科学与人文形式规则转换之20世纪比较研究》,《科学技术哲学研究》,第1期。

张文娟,2022,《“文化与科技融合”促进文化生产数字化》,《学习时报》,8月19日第3版。

张玉卓,2022,《喜迎二十大、奋进新征程 凝心聚力推动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人民论坛》,第16期。

赵敏等,2023,《人本:从工业互联网走向数字文明》,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

A. Steane, 2018, Science and Humanity: A Humane 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Religion, Oxford Academic.

A. Trewavas, 2016, “Intelligence, Cognition, and Language of Green Plants,“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vol. 7.

D. Brass, 2022, “New Developments in Social Network Analysis,“ Annual Review of Organizational Psychology and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9(1).

G. C. Kane et al., 2019, The Technology Fallacy: How People Are the Real Key to Digital Transformation, MA: The MIT Press.

J. D. Friedenberg and G. W. Silverman, 2015, Cognitive Science: 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Mind, SAGE Publications, Inc.

M. Thiebaut de Schotten et al., 2022, “The Emergent Properties of the Connected Brain,“ Science, 378(6619).

S. Ullman, 2019, “Using Neuroscience to Develop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mbining Deep Learning with Brain–Like Innate Structures May Guide Network Models toward Human–Like Learning,“ Science, vol. 363.

责 编∕李思琪

The Integrational Innovation and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of S&T and Humanities

Wang Guocheng

Abstract: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 such as digitalization and intelligentization has promoted today's human society into a new era, and has also come into being new impetus to th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knowledge growth and disciplinary construction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The coexistence of human-led S&T and humanity by S&T-led is the main theme of human social development and civilization progress. Expanding the discipline knowledge system, clarifying the inter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research methods, and integrate S&T,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with human ontology thinking, behavioral science, physiology, brain science and other related disciplines, in a large span and depth, laying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cognitive reform. Then, in the era of digital & intelligence, the feasibility and realization of the deep integration of S&T and humanities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are discuss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ig science.

Keywords: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digital & intelligence era, deep integration,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王国成,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博导,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计算社会科学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为博弈决策、跨学科基础研究及应用。主要著作有《计算社会科学引论——从微观行为到宏观涌现》《中国经济复杂吗——通宏洞微视角的洞见》《行为、制度、增长:基于博弈模型的分析框架及应用》等。

[责任编辑:肖晗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