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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达:“我是改革开放的同龄人” (2)

该说什么我还是说,对得起马克思主义良心

作为一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我的任务就是宣传和捍卫马克思主义。我高度赞扬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成果,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能亲身感受到的。从我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个中国人而扬眉吐气。我反对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对我们社会主义国家蓄意抹黑,或令人怀疑地借事起哄。我曾在《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发表过一些文章,包括《批评,抹黑及其它》《自由与任性》《凡事都有理,都得讲理》《理论工作者的社会责任》等多篇风口浪尖上的文章。有好心朋友劝我,你写它干嘛,得罪人,就不怕人肉搜索吗?我说不怕,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经得起搜索,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无非是参加过写批林批孔文章,此事有结论,党都原谅了我们,为什么我要畏首畏尾,辜负党对于一个党员的期待呢!

我承认在迅速发展中,我们有不少值得总结的教训。在前进中,我们付出了不少代价,包括道德观念、价值观念和生态环境的恶化。尤其是严重的贪污腐败现象,败坏我们国家,败坏我们党。对这些现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老百姓不满意,啧有烦言。我在一些文章中曾经多次谈及这些问题,虽非大声疾呼,但总是尽了一点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的理论职责和一个共产党员的学术良心。我曾多次写过关于历史周期率的文章,关于从严治党的文章;发出过市场经济有可能对人际关系、对政治、对思想产生负面效应的警示,主张应该在思想上筑堤修坝。我也在文章中多次提出一定要区分市场经济、市场社会和市场关系。我们是搞市场经济,我们的社会不是市场社会而是社会主义社会,我们的人际关系不是以货币为中介的市场关系,而是社会主义条件下的人与人的关系。我不会因为受过挫折就曲学阿世,也不会噤若寒蝉。该说什么我还是说,对得起马克思主义良心。我兴奋地看到,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采取的各项政策,十九大报告尤其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解决了我不少忧虑和困惑;十八大以来全面从严治党,大力惩治腐败,使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国家和民族的前途,感到无比畅快。

改革开放后的近四十年中,我并不讳言曾经的忧虑——重蹈苏联覆辙的颠覆性错误。这些忧虑曾经写入我的一些文章和诗中,如《观〈长征〉有感》:

拼却头颅血浮舟,赢得自由满神州。

前人种桃后人摘,今人复为后人筹。

国盛仍应卧尝胆,民富不忘域外忧。

成败兴衰非天意,事在人为有远谋。

又如《抒愤》:

暮年哪能不惜身,为解忧愁且满斟。

仓多硕鼠思良药,国有墨吏盼贤臣。

百年苦斗烈士血,美人侍宴席上珍。

北邻近事宜记取,红旗坠地悄无声。

再如《参观井冈山》:

云拥黄洋雾蒙蒙,仿佛仍有炮声隆。

裹伤空腹拼死战,青春血染别样红。

峥嵘岁月弹指过,英名不朽与山同。

硝烟虽散忧患在,莫教父老泣江东。

我有忧虑,但我的忧虑和有些人的忧虑不同。有些人以保卫中国传统文化为名,说一百年来中国现在是全民失忆,全民失德,现在社会的乱象就是源于一百年来的失德失道(统)。不需要多高的理论水平,一看就知道拾的是海外新儒学的唾余。一百年,从哪里算起?如果从五四新文化运动算起,这一百年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重塑中华民族,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百年;是中国由站起来到富起来,到迎接强起来的一百年;是中国历史翻天覆地变化的一百年。可在一些以传统文化保卫者自居的人看来,却是失德、失语、失忆的一百年,因为儒学失去了其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主导地位。

历史的车轮飞速前进时,会碾碎陈旧腐朽的东西,也可能伤及路边的鲜花小草,这就是历史进步的代价。毫无疑问,我们社会中出现的一些令人不满意的现象,有其复杂的社会原因,完全可以采取正确的措施逐步扭转,把它说成是五四运动和中国革命的罪过,仿佛一百年来我们只要仍然坚持读四书,行古礼,一切都率由旧章,不用马克思列宁主义,不用革命变革,中国就比现在更好,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怀旧是一种虚幻的记忆诱惑。我们对现实社会问题应该用马克思主义分析方法进行分析研究,从而加以解决,进而把社会向前推进,而不能向后转。我们应该以史为鉴,学习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从中吸取智慧,但不是向往古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在古代尚且行不通,现在更行不通。如果一切以儒学之是非为是非,以儒学为衡量历史的尺度,由此认为一百年来,今不如昔,一代不如一代,这是荒谬的历史观。

老而弥坚不算老,文求有骨诗求魂

我说我四十岁,当然是隐喻。实际上,我已年近鲐背,体力不济。有人看到我的大块文章,问我有没有助手?我笑语有助手,并伸出双手说,这就是助手。每个字都是我自己敲出来的,每句话都是出自我的内心。老伴对我不按时吃饭很有意见,经常亮黄牌。我虽然保证下次不写,但没过几天又旧病复发。不敲敲字,心里老是发空,这大概是知识分子的宿命。既然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就应该发声。发声,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历史使命和责任。

朋友和学生们夸我身体好,实际上我心里清楚,我有多种老年病,但不以为意。我认为老年人有老年病是常态,而终日惴惴不安,实无必要。哲学帮了我的忙。我想起庄子的外生则生存,病病者不病的话。天天讲养生,不见得活得快活。84岁时我写过一首诗:

八四初度增一春,弯腰拾箸渐不能。

天地大仁无私爱,未闻造物独怜人。

少年旧梦成碎影,头白反觉意更真。

老而弥坚不算老,文求有骨诗求魂。

这就是我的生活态度,对生命的态度。我希望能活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好是活到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那我争取活一百岁。这有点期望过高,不过也不是绝无可能。我的老校长张腾霄活了一百多岁,我们的袁宝华校长寿高百岁,仍然精神矍铄。一百岁,以现在的医疗和生活条件,不算奢希。如果能亲眼看到我们伟大祖国实现民族伟大复兴,不是光复汉唐盛世,而是一个全面实现了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的中国,我就不枉此生。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一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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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焦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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