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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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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今大国政治家高度关注印度洋

——制海权与制陆权同样不可或缺

核心提示: 地缘政治的本质是资源政治。中世纪时,土地是主要的生产资源,人们围绕土地资源建立城邦和要塞。当世界连为一体,当世界生产进入工业化时代以后,天然气、石油及其他矿物质就成为一个工业国家不可或缺的原料。海洋,尤其是印度洋就成了工业国家争夺的对象。近代以来的大国无不将印度洋视为必争之地。海权大国在印度洋的实践告诉我们,没有制陆权的制海权是不完整的;同样,没有制海权的制陆权也是不完整的。

什么是国际政治考虑的“头等大事”

地缘政治学说最关心的不是地理而是资源,是因资源而关注地理。故曰:地缘政治的本质是资源政治。如果没有资源,地缘则无意义。对此,地缘政治理论的先驱者麦金德看得明白,他说:

历史上大规模的战争——在近四个世纪来,每约100年我们就有一次世界大战——是各国不平衡发展的直接或间接的结果;而这种不平衡的发展,并不是完全由于某些国家比另一些国家拥有更伟大的天才和更多的精力。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地球表面上富源和战略机会分配不匀的结果。换句话说,自然界中根本没有各国机会均等这回事。①

古代中国的地缘政治基本围绕中原地区,这是因为中原有可耕地。中世纪的生存资源主要是土地,而且是可耕地,所以,人们围绕着土地资源建立起了要塞、城邦等。现在有些人否定资源斗争的本质,说将来高科技的情况下这些都不成问题。比如有了海水淡化技术,水也不成问题了。但人们要问,在这之前怎么办?人总不能等到海水淡化成功且能成为低支出的商品时再喝水。政治较多考虑衣食住行家常事,政治问题若指望科技发展了再解决,那一切都为时晚矣。科技创造或转化出的新资源若成了百姓日用而不是少数人的科学试用,那它就成了政治考虑的头等大事。因此,如果将眼前不能回避的政治问题以“科技发展”为借口推到未来,这是回避责任和不愿担当的做法。在当前国际政治中,国家考虑并争夺的还是粮食、水、石油、天然气等关乎百姓生活的常规资源。从世界地图上看,资源丰富的地方边界线比较曲折,其中每个拐点都是用军人的血染出的;而那些没有资源的地方边界线就比较直。世界上只有资源极丰富或极贫乏的地方不用争,前者如同现在五星级宾馆的“自助餐”,后者如原始共产主义时期。

好朋友,勤算账;好邻居,勤打墙。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英国人跟苏联人谈判时玩深沉,就是不直奔主题,结果总是失去最好的时机。而德国人跟苏联人谈判,直截了当地讲势力范围划分,双方很快达成协议,这使希特勒得以挥师横扫西欧。1944年10月,丘吉尔来到莫斯科见了斯大林,一改前任张伯伦虚与委蛇的作派,一上来就写了个纸条,标出英苏在东欧的划分比例:罗马尼亚,俄国占90%,英国占10%;希腊,俄国占10%,英国占90%;南斯拉夫、匈牙利各占50%;保加利亚,俄国占75%,英国占25%。斯大林说好,划勾表示同意,这个事就办成了。国际政治就是这样,玩不得虚:说是战略互惠伙伴,那就要先算账、打墙,其余以后再说。强者跟弱者可以不谈条件,但弱者跟强者甚至强者与强者谈判都不能玩虚活。

丘吉尔的方法就是先打墙、再算账,而且他账算得非常有学问,不是漫天要价。之所以将罗马尼亚让给俄国90%,是因为他知道英国的力量只能到地中海沿岸,而罗马尼亚在俄国家门口,处于英国的力量边界之外,能拿到10%就不错了。小布什似乎缺乏这方面的知识,2008年他派军舰到黑海支持格鲁吉亚,结果普京让其碰了一鼻子灰;美国之于台湾、日本之于钓鱼岛,在中国面前都是这个道理。丘吉尔知道他能要、该要和不能要、要不到的东西,他跟斯大林两个人因懂历史而容易沟通。希特勒没有理解历史的精髓,在张伯伦面前漫天要价,最终双双翻船落水。丘吉尔之所以敢要希腊的90%,因为历史上俄国人从来没有打出过黑海。俄国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打了十几次大仗,1863~1866年俄国与英法之间发生克里米亚战争,其规模几乎就是一次小型世界大战,即使如此,俄罗斯也没有南下越出黑海海峡,同样西方人也没有从地中海北上拿下克里米亚。斯大林熟悉历史,明白俄国人的力量越不过黑海海峡。正因如此,1948年斯大林对接近成功的希腊共产党领导的起义不予支持,据南共中央书记兼宣传部长米洛凡·杰拉斯回忆:1948年2月10日,斯大林在与保加利亚、南斯拉夫代表的谈话中表达了对希腊起义的看法,他问南斯拉夫部长会议副主席卡德尔:“你们相信希腊起义会成功吗?”卡德尔回答说:“如果外国干涉不有所加强,如果不犯重大的政治和军事上的错误……”斯大林根本不理睬卡德尔的话,继续说道:“如果,如果!根本没有成功的任何可能。你们以为,英国和美国——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大国——会允许在地中海切断他们的运输命脉吗?简直是胡闹!我们没有海军。希腊起义必须尽快收起来。”这时有人谈起中国共产党最近取得的成就,斯大林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是的,中国同志取得了成就。但是,希腊的情况完全不同。希腊的地理位置是在西方国家重要的运输线上。美国直接插手这个地区——美国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大国。”②在斯大林看来,在手够不到的地方动手,增加的就不是战果而是负担。丘吉尔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索要90%的希腊,但对在俄罗斯力量范围之内的保加利亚,丘吉尔就只能索其25%了。同人与人之间交往的道理一样,国家关系首先是物质利益及其分割能力关系。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说得好:

一些国家或许不敢奢想成为商业霸主,但每一个国家都希望增加或至少保持自己在商业收益中的份额,而这不仅取决于一个国家的国内生产能力,也取决于在尽可能广泛的世界范围内进行自由交换的能力。在商业区竞争中,多数国家对它们的自然资源状况都不感到满意,而一些国家在这方面则有着明显的优势,如美国就有着丰富的原材料和对其使用的能力。这样,从纯粹的商业角度看,各国在起跑之时就优劣分明了。由自然资源状况决定的差异相对是不易消弥的,且不会因人的急迫心情而改变,于是不少国家就企图通过扩张领土并在所把持的地区建立自己的商业优势来促进繁荣。这样做或需要进行赤裸裸的兼并,或需要培养起压倒性的政治势力;而这两者都意味着使用强制性的力量,从而会激起抵制,因为其他国家不愿自己的权利为强力所剥夺,这样竞争就转化为了冲突,不是商业竞赛,而是陆上或海上的军事力量成为了斗争手段。③

印度洋成为大国争夺焦点

中世纪时,土地是主要的生产资源,大家重视的是脚下那块土地,对海洋则持无所谓的态度。当世界连为一体,当世界生产进入工业化时代以后,天然气、石油及其他矿物质就成为一个工业国家不可或缺的原料。海洋,尤其是印度洋就成了工业国家争夺的对象。印度洋是现代工业所需资源——一是市场,二是资源——分布最密集的地带,在市场和资源两个方面都为近代以来的大国政治家密切关注。

1725年,彼得一世临终前在遗嘱中说:

尽可能迫近君士坦丁和印度,谁统治那里,谁就将是世界真正的主宰。因此,不仅在土耳其,而且在波斯都要挑起连续的战争。在黑海边上建立船坞,在黑海边和波罗的海沿岸攫取小块土地,这对实现我们的计划是加倍必要的。在波斯衰败之际,突进到波斯湾,如有可能应重振古代与黎凡特(今中东和巴尔干南部)的贸易,推进到印度,它是世界的仓库。达到这一点,我们就不再需要英格兰的黄金了。④

拿破仑从欧洲的视角提出他关于印度洋在世界地缘政治战略中作用的观点,他说:“埃及是非洲的一部分。它位于古代世界的中心,在地中海与印度洋之间,是与印度通商的天然的货物集散地。”⑤“如果亚历山大(埃及北方港口)的防御工事已经完成,那这个城市就会成为欧洲最强固的要塞之一。”据此就可以“把印度和欧洲置于自己控制之下,作为自己左右两臂的依靠了。如果只靠当地的条件就能决定城市的繁荣和大小,那么,亚历山大较之罗马、君士坦丁、巴黎、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等城市,在很大程度上更应该成为世界首都了”。“从开罗到印度和从巴荣讷到莫斯科是一样远的。六万大军乘五万头骆驼和一万匹马,带着五十天的干粮和六天的饮水,用四十天时间就可以走到幼发拉底河,再用四个月可以走到印度海岸,出现在渴望摆脱压迫的塞克教徒、马拉提人和印度斯坦半岛各民族中间。在占领埃及五十年以后,文明可能通过森纳尔、埃塞俄比亚、达福尔和费赞等地传播到非洲腹地去。”⑥

埃及是欧洲通往印度洋的桥头堡。拿破仑认为,英国是个工业国家,主要靠外部资源支撑,因此占领了埃及,就掐断了印度和英国之间的联系,相当于切断了英国的血管,英国自然也就变弱了。其次,控制了埃及,也就从欧洲方向基本控制了印度洋。哈·麦金德从英国人的视角总结说:“拿破仑在莫斯科战役中,几乎就横扫了他那时候的俄国有人烟的地区⑦。拿破仑被撵下来,部分原因是法国人力枯竭,但主要是由于他在西欧的领域为英国的海上力量所围,因为英国能从欧洲之外把给养运回本国,并切断西欧,使它得不到同样的给养。”⑧

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也注意到这一点并对此有详尽的论述,他写道:

北纬30至40度之间的亚洲中间地带两端的基本情况及其可能变化。从其中可以简明地推断出:尽管东部地区——中国及其属国——对世界其他地区具有明显的商业意义,对其未来也需早作定夺,但以利凡特⑨与苏伊士为中心的西部地区有着大得多的军事的和决定性的意义,因为它关系到欧洲、印度和中国——不用说还有相对独立的澳大利亚——之间的交通联络。除非英国和德国想让经由苏伊士运河通往印度与远东的航线在战时关闭,否则它们不会让利凡特与波斯湾成为一个潜在敌手的海军基地所在,尤其是当后者在太平洋地区和它们发生严重对抗之时。由于上述航线从始至终相对狭窄,所以依托在其左右的据点,如直布罗陀、阿尔及尔、土伦、马耳他、亚丁和波斯湾,可以对这条路线进行有效控制。对该航线稍作迂回也不能抵销这些据点由于比较靠近而具有的上述作用。⑩

有人反对英国和德国在利凡特保持海军力量的存在并从母国为其提供物资、给养。由于从直布罗陀至马耳他的航线比较暴露,上述情形下的交通就有很大的缺陷,而一根链条的强度实际上是由其最薄弱环节的强度决定的。这样的反对完全正确,它虽然并不能改变目前的现实,但清楚地体现了在利凡特获得一个稳固的陆上基地的必要,这样的基地可使海军行动就地获得补充。与此相联,天然条件将埃及变为了东西主要通道的战略中心,任何事情,包括运河的淤塞,都不能改变这些条件。如纳尔逊和拿破仑认识到的,埃及在帆船时代就有了上述地位;而汽船的使用更使其如此。在运河开凿之前,埃及就成为了有关航行的必经之处。在大国时代,埃及由于其适合居住的地区比较有限,必定要成为大国的附属物。哪一个大国的呢?是否谁离得越近就越有控制力,因为它更容易巩固所得?目前看来,英国在利凡特地区有牢固的权力,再凭借一支强大舰队,操纵了整个地中海。(11)

英国为了自己的伟大需要而掌握埃及。另外,埃及对于整个东方世界来说也处于中枢地位。在任何情况下,来自各个地区的物资都可流入埃及。在军事上,埃及是个理想之地,因为从四面八方流向埃及的物资供应是任何海军都很难完全切断的,这就十分有益于在埃及集中力量以进行针对直布罗陀或印度的防御或进攻行动。(12)

在当今时代,“苏伊士”这个词更多地具有这种意义,因为欧洲与东方的交通联系取决于苏伊士地峡及运河。前面之所以对亚洲土耳其、波斯、埃及与地中海盆地谈论很多,就是因为它们和苏伊士通连,这些地区的重要性就在于对所讨论的交通线的影响方面,这条线的最关键点就是在连接亚非两洲的颈状地带。(13)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苏谈判曾多次提到印度洋。希特勒想以印度洋为诱饵引苏联加入轴心国,据时任苏联外长的莫洛托夫回忆,1940年11月,希特勒曾对他说:“你们应该有通向温暖海洋的出海口,将来要像伊朗、印度那样。”(14)1940年11月25日,莫洛托夫对德国驻苏联大使舒伦堡表示,“苏联准备接受里宾特洛甫在柏林提出的德、意、日、苏四国关于实行政治合作和经济互助的公约”,其条件是“承认总方向面对波斯湾的巴统和巴库以南的地区为苏联领土意向的中心点”。(15)苏联共产党总书记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曾向索马里总统西亚德·巴雷交心说,“我们的目的是控制西方所依靠的两大宝库──波斯湾的能源宝库以及中部和南部非洲的矿藏宝库”。(16)

没有制陆权的制海权是不完整的

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对印度洋尤其是印度洋北岸的地缘政治非常重视,他说:“在德、英、美三个条顿国家中,前两国在利凡特有着明显的利益,这儿正是两国和东方的交通线上最易受到攻击的部分。为此,它们需运用海军力量予当地以充分的防护,以亚丁及马尔他和直布罗陀分别作为两翼的埃及和塞浦路斯更是重中之重。”(17)丘吉尔更是说印度“是英国皇冠上最为光亮而珍贵的宝石”。(18)尼克松在书中对英国控制印度洋的手段有着极为细致的描述:

虽然世界上大部分地区一直到1973年发生阿拉伯石油禁运之后才知道波斯湾有一些小小的酋长国,但是英国的统治者们一百五十年来一直在注意它们的事务的最微小的细节。

英国最初在19世纪初进入了海湾,以阻止海盗破坏他们的贸易。从那时起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期,英国军事力量维持了秩序,提供了保护,并解决了分布在海湾沿岸各个酋长国里的争端。

在整个海湾和阿拉伯半岛周围,英国一直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在亚丁、阿曼、卡塔尔、巴林、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这些通常叫做“海盗海岸”的酋长国里,英国是酋长们和世界其余地区之间的联系。他们用机智、彻底和强硬手腕来执行他们的任务。1934年,在一场保卫他们的亚丁港的运动中,英国人利用奉承、贿赂和周密策划的显示武力的作法,同现在叫作南也门的内陆的各位统治者缔结了不下1400项“和平条约”。正是在英国的保护伞下,巨大的跨国公司在它们寻找石油的努力中开始在这个地区进行勘探。

英国不仅控制了海湾,而且还控制了从印度洋各个地区来到海湾的通道。印度洋各个地区包括新加坡、马来亚、缅甸、印度、锡兰、亚丁、苏伊士、肯尼亚、南非、澳大利亚、迪戈加西亚和印度洋的其他岛屿,这些地方在以前某个时候全是英国属地。波斯湾和波斯湾外面的印度洋都是“英国的内湖”。(19)

哈·麦金德说:“英国海军力量最了不得的结果,可能是大战前一个世代内在印度洋取得的地位。在印度的英国统治有赖于来自海上的支援,但是好望角、印度和澳大利亚之间的整个海面上经常没有英国战斗舰,甚至连一等巡洋舰也没有。实质上印度洋是个‘内海’。”(20)英国人能控制印度洋一个半世纪,就是因为它不仅控制了印度洋中的埃及而且还控制了印度这两个从地缘到资源都是最重要的大国,控制了埃及也就控制了西印度洋,而控制了印度,也就基本控制了印度洋。英国在这一海域的强大制海权是因为有在埃及和印度的制陆权的支撑,英国利用这两个国家的丰富的资源支撑了好几场陆地战争,埃及的资源支撑英国开展在东地中海的战争,而印度的资源则支撑英国开展在阿富汗和中国东海的侵略战争。

作为世界海权大国的英国在印度洋的这一实践经验丰富了我们的海权学说,这就是:没有制陆权的制海权是不完整的;同样,没有制海权的制陆权也是不完整的。可以这么说,没有绝对的制陆权就没有绝对的制海权;反之,没有绝对的制海权,也就没有绝对的制陆权。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注意到这一点,他说:

陆权的使用受离海洋远近的影响;与此相对应,在任何海陆交汇之处,陆上环境也制约着海权的使用,使其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因素,而在性质上受制于陆权的大小强弱。在不同时期和不同程度上,上述情形可表现在海港及可航行河流的出口处、在河流的中上游地段上、在岛屿及海岸对战略的影响上以及像直布罗陀这样的海峡及苏伊士这样的运河上。所有这些情形中,陆权对海权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国际水道被陆上军力截断之处——如巴拿马地峡,或这种截断由于陆地的毗邻而极易发生之处,也可见到上述情况。(21)

海权和陆权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东西,而是彼此相辅相成。就是说,陆上强国也需要推进至海边以利用海洋为己服务,而海上强国也必须以陆地为依托并控制其上的居民。(22)

同理也可推出,没有绝对的制陆权也不会有绝对的制空权。尼古拉斯·斯皮克曼说得好:

翱翔在蔚蓝天空中的银鹰,可以是自由的象征,是征服空间的表现;它可以表示人类不再受陆地的约束;所有这一切虽然和诗句一样的美丽,但却不是现实。显示我们空中力量的飞机,是由看不见的线索,与它们的作战基地、与基地以外的得克萨斯油田、我们的电力水坝和圭亚那的铁矾土矿藏联系着的。那些翱翔的银鹰,它们的自由是假相的。它们能从地上起飞,是因为卡车从火车站、港口和码头运送了汽油、滑润油和弹药。美国在欧洲和亚洲的空军,是由于在海道的终点有轮船和火车的供应才成其为空中实力;而德国对抗我国空军的最有效的武器,不是快速的麦赛米特飞机,也不是威力强大的容克飞机,而是航行缓慢的潜水艇,这些潜水艇在中途击沉了我们从墨西哥湾各港启航到远方战场去的油船。现代的全球战表明,第二次世界大战不能从欧亚大陆周边的海军基地赢得胜利。我们必须接受大陆战所表现的陆上势力的现实。(23)

今天的美国可作上述观点的反证实例。正是由于没有在印度洋获得像英国那样的制陆权,今天美国对印度洋的控制就显得势单力薄。美军在印度洋的最重要基地是位于查戈斯群岛的迪戈加西亚岛,该基地位于印度洋中部,可支援中东和波斯湾,监视和控制印度洋海域,但毕竟面积不大,其所能提供的作战资源更是有限。美国所能在此显示的制海权也更多的是由此出发的航母群的威慑。但航母只具有持续威慑力而无持续战斗力,这对大陆国家作用不大。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印度洋成了美国攻坚的重点。1956年发生的苏伊士运河事件,就缘于美国和苏联要取代英国,当年把英、法赶出地中海以后,印度洋及其北岸地区继而世界也就转入美国和苏联手中。21世纪始,西方策动的“茉莉花革命”最早也是从印度洋西北岸的中东地带开始的;2011年欧洲进军非洲也从埃及切入,接着就是利比亚。

2008年的世界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禹锡《竹枝词》)此时的美国已被伊拉克战争拖得精疲力竭,而欧洲的——用奥巴马的比喻就是“从诺曼底到巴尔干到班加西”(24)——统一进程却在大幅推进且接近完成:上半年(2月17日)科索沃“独立”并很快获得欧美外交承认,这使欧洲统一进程在地中海北岸的巴尔干最后收口。下半年(7月13日)欧洲召开首届地中海峰会,决定正式启动萨科齐竞选法国总统时提出的“巴塞罗那进程:地中海联盟”计划。从当时会议现场照片(25)看,此时的欧洲人大有一种“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安石《元日》)的感觉。在他们眼中,历史似乎正在从“雅尔塔体系”向欧洲人久违了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回归。与20世纪初期欧洲主导世界形势不同的只是,21世纪初的世界体系的主导权尚在美国手中,因此,如果以主导权优先原则排序,它应该被称为“华盛顿—凡尔赛体系”。这个转换过程在欧洲大西洋地区接近完成,接下来将是远东太平洋地区。

人们会问,为什么要打利比亚?这是为了防止地中海南岸两个大国即埃及和利比亚联手,先断其指,再击其腕,使之不能形成力量。为什么不从摩洛哥、阿尔及利亚下手?因为这里本来就是法国的传统势力范围,法国人对这一区域比较有把握。最后,那为什么一定要用军事力量拿下利比亚?这是因为欧洲人从自身的历史发展中明白:地中海是欧洲命运的旋转门,而北非的突出部突尼斯和利比亚(即古代迦太基领土部分)便是历史上欧洲开启这扇旋转门的枢纽。罗马人早就看到这一点,当年伽图在元老院每次议事完毕时,都要重复说一句:“迦太基非灭掉不可。”(26)罗马帝国在地中海的扩张给古代欧洲带来了文明,而成就罗马文明的关键步骤是罗马人跨海突破迦太基(今突尼斯、利比亚、阿尔及利亚一带)并于公元前146年对其实行完全占领;(27)同样,来自中欧平原的汪德尔人(Vandals)占领迦太基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横贯北非的汪德尔王国,公元455年又趁西罗马帝国内乱,从迦太基发兵北上攻陷罗马城,由此结束了欧洲的古代文明即罗马文明。现在欧洲军团又复述着伽图“迦太基非灭掉不可”的咒语、踩着罗马军团的鼓点再次从当年的“迦太基”(突尼斯)进入北非,接下来便是沿着古罗马的老路转向西亚,而2011年初爆发的叙利亚政府与叙利亚反对派之间旷日持久的冲突——其起因和结果都很像当年安息帝国与罗马的战争——则是欧洲重返印度洋的序幕。

注释

1.8.20.[英]哈·麦金德:《民主的理想与现实》,武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3~14、111、60页。

2.转引自[南]米洛凡·杰拉斯:《同斯大林谈话》,赵洵、林英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46页。这段谈话在季米特洛夫当天的日记中也有记录,参见[保]季米特洛夫:《季米特洛夫日记选编》,马细谱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46~453页。

3.10.~13.[美]马汉:《海权论》,萧伟中、梅然译,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1997年,第240~242页。

4.“彼得一世遗嘱”,转引自李际均:《军事战略思维》,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88年,第145页。

5.6.《拿破仑文选·下卷》,陈太先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2、39~41页。

7.即能为作战军队提供给养的地区——原注。

9.黎凡特(Levant)是一个不精确的历史地理名称,指的是中东托罗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一大片地区。

14.[苏]费·丘耶夫:《同莫洛托夫的140次谈话》,王南枝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年,第25~26页。

15.沈志华主编:《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16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166页。

16.转引自[美]尼克松:《真正的战争》,常铮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0年,第28页。

17.21.22.[美]马汉:《海权论》,第261、223~224、234页。

18.转引自Jawaharlal Nehru: The Discovery of India, Teen Murti House, 1999, p.438.

19.[美]尼克松:《真正的战争》,第92~93页。

23.[美]尼古拉斯·斯皮克曼:《和平地理学》,刘愈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87页。

24.《奥巴马在英国议会演讲》,2011年5月25日,http://news.ifeng.com/world/detail_2011_05/26/6640973_0.shtml

25.《地中海峰会正式启动“地中海联盟”计划》,http://news.xinhuanet.com/newscenter/2008-07/14/content_8539909.htm

26.转引自[德]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305页。

27.似乎是历史的重演,为了推动“巴塞罗那进程”,萨科齐也是从突尼斯开始推动其主张的“地中海联盟”计划的。参见《突尼斯总统和萨科齐会谈 讨论地中海联盟计划》,http://news.sohu.com/20080429/n256573256.shtml。

28.安息帝国,亦称帕提亚帝国(公元前247年~224年),是亚洲西部的伊朗高原地区古典时期的奴隶制王国,历史上与罗马帝国时常爆发冲突。

[责任编辑:武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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