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抽象文化”的兴起和传播，是青年文化心理需求、媒介技术与算法逻辑驱动，以及社会文化环境等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其形成与发展依赖于语言创新与社会心理的驱动。作为引发青年群体情感共鸣的一种符号化表达和语言创新，“抽象文化”超越单纯的语言现象，成为许多青年应对复杂社会情境的自我调适策略，其符号化的传播特性及技术驱动的传播方式，也为文化创新注入活力。
【关键词】玩抽象 符号化表达 共情传播 身份认同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做好新时代的青年工作，要主动走近青年、倾听青年，与青年心贴心。①近日，抽象的“企鹅舞”在网络平台上受到欢迎，引发青年纷纷模仿，一种乐观、解压、纯粹的快乐精神也在悄然传播。②近年来，“抽象文化”风靡网络，在青年群体中流行。青年“玩抽象”到底是在玩什么？如何理解青年的“抽象文化”？“抽象文化”的传播机制是怎样的？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抽象文化”的兴起与特征
“抽象梗”早期出现在网络主播的直播间，在直播互动中创造“抽象话”的语言形式和“抽象”生活。这种表达方式从最初的小众网络圈层逐步向外拓展，扩展到更多的青年群体。有人说，最开心的是朋友秒懂自己的“抽象”，最难受的是拼命“背梗”也比不过“天生抽象圣体”。当我们以为“玩抽象”只是“图一乐”的时候，青年已将其融入自己的生活日常与处事态度。
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很多青年用表情包、图片、视频等呈现方式，通过故意误解、双关、荒谬类比或夸张的方式“玩抽象”。譬如，“轻舟已过万重山，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每天都好焦虑啊，嘿嘿，焦焦的好好吃啊”“生活如果给我一拳，那会一拳打在棉花上”等一系列反逻辑、幽默玩梗的抽象话语文本，通过弱化逻辑和因果叙事，追求无序与反常规的表达方式，以一种解构主义的姿态，获取难以言说的愉悦感和满足感，为特定群体的身份认同和信息传播提供独特的“文化符号”。
符号化语言通过短视频、表情包等形式广泛传播，形成具有叙事性的“抽象叙事”，用简洁符号传递复杂信息。这种叙事模式通过碎片化的传播路径加强受众的代入感，尤其在短视频与直播平台上，用户通过分享与模仿，进一步放大抽象文化的影响力和传播效应。碎片化叙事和即时性传播，满足部分青年快餐文化消费的需求，加速抽象文化在青年群体中的流行。
“抽象文化”的前身可以追溯到2006年的网络“火星文”，以展示特定网络社区的言语特征，融合多种与汉语传统相悖的表达手法，涵盖符号、变异汉字、地域性方言以及外来语言的元素。“火星文”作为一种早期的网络语言形式，其表现出的语法破坏性和符号混乱性，为“抽象文化”的生成提供历史参考。
“抽象文化”作为一种根植于互联网环境的青年文化，具有复杂的社会文化逻辑。抽象文化体现多样文化的碰撞与融合，融合传统方言、表情符号等本土元素，吸收多种符号和语言形式，实现符号化表达的多样性，强调本土文化的主体性。同时，抽象文化又表现为消解严肃与传统、促进意义共享，构建独特语境与仪式，具有非中心化、个性化、参与性及变动性的特征，其个性化改造和戏谑性表达，对青年有较强的吸引力。
“抽象文化”的传播机制
抽象文化的兴起和传播，是青年文化心理需求、媒介技术与算法逻辑驱动，以及社会文化环境等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其形成与发展，依赖于语言创新与社会心理的驱动。
青年情感与创新表达需求。抽象文化为青年提供一种应对复杂情感的工具，通过符号化的语言和表情包表达复杂情绪，帮助他们找到情感宣泄的出口。“玩抽象”这一行为不仅是对既有表达方式的革新，也在无形之中塑造一种独特的语言交流模式。在“玩抽象”的过程中，青年展现出敢于跳出常规的创造力。③抽象文化解构了传统语言表达的局限，通过符号化的文本和视觉创作，为青年提供展示个性与寻求认同的途径。同时，抽象文化构建的“语言特区”作为特定的语言实验场，为语言创新提供自由的土壤，涌现出大量的新词汇和表达形式。青年获得一个可以展示个性和创意的环境，进而得以在虚拟世界中寻求自我定位，塑造独特的网络身份。
抽象文化的文本与符号表达集中体现在“抽象梗”的流行上，“抽象梗”是青年在网络语言中融入个性和符号隐喻的成果，通过谐音、表情符号和拼音缩写等方式进行表达。抽象文化的符号化表达既是一种文化的解构，也是一种新的意义建构方式。这种特征使得抽象文化既是娱乐形式，也是意义的“重建仪式”，为社会创造更多样的文化消费模式。④其既能够传达具体信息，又能够为受众提供重新诠释的空间，从而增强其传播的灵活性与适应性。符号化表达既直观又易于传播，因而能够快速渗透到青年日常交流中。
共情传播与社群联结。抽象文化是青年之间建立默契的重要方式。在玩抽象的过程中，青年群体往往通过共享情感、符号和价值观，形成一种特殊的集体情感和认同感，增强个体间的联系，强化群体成员之间的情感联结。语言符号所携带的情感内涵，为年轻群体构建一个虚拟的共情空间，社区成员通过情感共鸣和仪式化互动聚集。同时，他们采用高语境、设置传播壁垒的方式寻找同好，构建出一个具有紧密联结性的文化社群。
虚拟社区的高互动性和即时反馈的传播机制是“抽象文化”得以快速传播的重要因素。通过即时反馈和情感共鸣，参与者在网络空间内构建虚拟的互动仪式链，形成强大的情感能量，成为青年在网络空间寻求认同的重要工具。抽象文化的高互动性，使其在社交媒体中的传播能够迅速获得受众的认同，这种共情传播模式伴随着语义的简化和符号化过程，进一步推动抽象文化从小众圈层逐步扩散，实现群体成员之间的情感能量累积。
技术平台助力破圈扩散。“抽象文化”在网络时代的形成与扩展是多重因素叠加的结果，包括直播平台推波助澜、用户集体创作以及社交媒体算法助力。在社交平台上，抽象文化从早期特定小圈层的语言创新，逐步走向更广泛的网络互动，形成多模态的创作与传播。社交媒体平台的算法机制通过精准推送和热点推荐加速“抽象梗”的扩散。算法不仅增加抽象文化的可见性，还通过精确匹配用户兴趣，对抽象文化内容进行高频推荐，使抽象文化中的符号和语言迅速扩散至更广泛的受众群体。算法推荐不仅推动抽象文化的传播，还刺激用户对符号化内容的再创造，从而形成一种“算法—用户”的共振机制。这种高频推荐机制既提高了传播效率，也强化内容的圈层效应。
算法推荐机制和用户自发组织的互动规则，共同助推抽象文化内容的破圈传播，形成情感共振。社交媒体构建抽象文化的互文性叙事网络，使其在不同群体间产生跨文化的传播效应。⑤平台通过推送抽象文化内容激发用户创作热情，用户生成内容又反过来强化平台的传播优势。抽象文化的流行促使媒体内容生产模式不断创新，尤其是在用户生成内容的驱动下，推动短平快内容的进一步扩展，实现文化产品的跨媒介传播和市场价值挖掘。
抽象文化的传播依赖于群体内的情感互动和共识构建，从而强化青年群体的身份认同，但也可能在代际传播中形成理解障碍。与青年对抽象文化的普遍接受不同，不同代际群体之间对其解读存在明显分歧。青年将其看作文化符号，年长者则视其为语言异化。代际差异导致解读分歧，反映社会文化间的张力。这种代际间的张力也构成文化传播中的重要议题，反映文化传播中的“意义鸿沟”，为研究代际间文化互动提供新的视角。
“抽象文化”的发展与引导
抽象文化的可持续性与发展空间，取决于其能否从符号化表达走向更深层次的文化创造。需关注其社会功能和文化价值，既要对其深层价值进行理性探讨，也需在平台生态监管和社会价值导向方面实现有序引导。抽象文化的生命力依赖于其在不同语境中的再创造，可以关注其跨文化传播的可能性。
抽象文化符号为文化创意产业提供创作素材。抽象文化的隐喻性与戏谑性为创意设计提供可能性，结合表情包、短视频等传播方式，可将抽象文化转化为商业IP，促进其在品牌营销、文创产品设计等领域的应用。结合表情符号与流行语的品牌营销策略，为文化创意产业带来新的启发。抽象文化的传播不仅依托技术支持，还需探索其在文化产业中的深度应用，促进跨界合作。合理的商业开发，可以使其转化为有经济价值的文化产品。例如，将抽象元素融入游戏、电影或品牌设计中，为文化消费提供新动能。增强其文化内涵的可持续性，挖掘抽象文化在社会价值构建中的积极作用，不断推动其在创意经济中的发展。
对于抽象文化的引导需注重社会价值导向，加强对青年的文明教育与文化传承。加强正面意义的发掘和宣传。将抽象文化作为反映社会现实与表达情感的媒介，提升其社会功能。社交媒体平台需加强监管，优化算法推荐，防止低质内容泛滥，避免过度商业化和低俗化。同时，引导用户生产更加优质、具有社会价值的抽象文化内容。
“抽象文化”反映青年群体在社会转型期自我表达、情感释放和身份认同的多重需求。“抽象梗”对语言符号的戏仿和再创造，丰富了网络语言形式，给传统语言带来新活力，其符号化的传播特性及技术驱动的传播方式也为文化创新注入活力。
【注：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人工智能时代的新闻伦理与法规》（项目编号：18ZDA308）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徐本禹：《做青年友，为青年计》，《人民日报》，2023年12月26日。
②《企鹅舞，从简单的快乐中寻找微光》，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2025年11月17日。
③《“玩抽象”的风，为何吹进年轻人的心里》，《中国青年报》，2024年12月28日。
④孙玮：《交流者的身体：传播与在场——意识主体、身体-主体、智能主体的演变》，《国际新闻界》，2018年第12期。
⑤隋岩、唐忠敏：《网络叙事的生成机制及其群体传播的互文性》，《中国社会科学》，2020年第10期。
责编/李丹妮 美编/陈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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