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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族传统民居“干栏式”形制的现代转译研究

——以广西金秀瑶族黄泥房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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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金秀瑶族自治县的黄泥房,是瑶族干栏式民居的重要载体,既凝结着文化记忆,又彰显着生态智慧。在现代化浪潮下,传统民居面临功能退化与文化断裂的双重挑战,如何在保护文化基因的同时实现现代转译,成为亟待破解的课题。黄泥房以独特夯土工艺、冬暖夏凉的特性及依山而建的空间布局,诠释了瑶族“与自然共生”的哲学理念。当前,新农村建设与全域旅游的推进,为黄泥房的保护与利用提供了新契机,但商业化开发也可能稀释其文化意涵。本研究以文化人类学与空间叙事理论为框架,通过分析黄泥房的形制特征、文化基因及转译实践,探讨其在现代语境下的文化延续与空间重构,旨在为传统民居的保护与创新提供理论支持与实践路径。

一、瑶族黄泥房的干栏式形制与文化基因

(一)干栏式建筑的历史与特征

干栏式建筑源于新石器时代,广泛分布于中国南方湿热地区,以适配高湿多雨的地理环境。瑶族黄泥房传承了这一形制,采用高架木构与夯土墙结合的设计,抬高屋基以防潮,屋顶覆盖茅草或瓦片以强化通风。金秀黄泥房的建造工艺极具地域特色:选用山间黄泥调制泥浆,掺杂杉木与竹条加固,墙体厚实且隔热保温;建筑多选址于半山腰,既借力自然地形,又与群山景观相融,凸显生态适应性。在空间布局上,黄泥房以家族居住需求为重点,独门独院的设计兼顾私密性与凝聚力,内设火塘,空间分隔灵活,可满足日常劳作与社交需求。相较于其他干栏式建筑,金秀黄泥房在材料选择与工艺应用上更强调本地资源的循环利用,展现了瑶族对环境的理解与尊重。这种形制不仅是建筑技术的体现,更是瑶族生存智慧的物化表达。

(二)黄泥房的文化基因解析

黄泥房不仅是居住空间,更是瑶族文化基因的物化载体。其文化内涵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建筑中蕴含的家族观念体现于空间布局,独门独院的设计强化了家族的私密性与凝聚力,火塘承载了祭祀与团聚等仪式功能,丰富的仪式感活动增强了家族凝聚力。二是黄泥房的建造过程本身是社区合作的文化象征,黄泥房的建造需村民共同挖泥、夯墙,这一过程凝结了集体智慧,深化了社区认同。三是建筑材料与工艺承载了瑶族的生态哲学,选用黄泥、竹木等天然材料,减少对环境的破坏,体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四是传递了文化符号与精神信仰,黄泥房的空间装饰,如木窗雕刻与墙面纹理,融入了瑶族图腾与神话元素;此外,黄泥房与非遗文化密切相关,如黄泥鼓舞表演使用的长鼓抹上黄泥后,敲出的声音特别震撼,体现出黄泥的灵魂作用,黄泥鼓舞常在屋前空地表演,建筑空间、黄泥与表演相辅相成,强化了文化传承的动态性。这些文化基因通过建筑的物质形态与使用方式,嵌入了瑶族的生活与精神世界,构建起完整的文化传承体系。

二、黄泥房的空间叙事与文化意涵

(一)空间叙事的理论框架

空间叙事理论源于叙事学与地理学的交叉融合,核心观点是空间不仅是物理存在,更是文化与社会关系的叙事载体。建筑布局、环境要素与人类活动共同构建空间叙事结构,传递历史记忆与身份认同。在传统民居研究中,空间叙事分析关注建筑如何通过形式、功能与象征,叙述族群的生活方式与文化记忆。黄泥房作为瑶族的空间文本,其叙事性体现在建筑与自然的对话、空间与仪式的互动中。理论上,空间叙事分为显性与隐性两个层次:显性叙事通过建筑形态与功能直接呈现(如黄泥房的高架防潮设计);隐性叙事则通过文化符号与情感联结间接表达(如火塘的家族象征意义)。研究方法上,结合列菲弗尔的空间生产理论,从物质、表征与实践三个层面分析黄泥房的文化景观建构,同时融入时间维度,考察其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叙事变迁,揭示空间叙事的动态演化,为文化遗产保护提供理论支撑。

(二)黄泥房的空间叙事特征

黄泥房的空间叙事通过建筑形态与文化实践,完整呈现了瑶族的独特世界观与生活方式:其建筑在布局叙事方面,以家族为重心,独院围合的空间强化亲属间的亲密关系,以火塘作为叙事焦点,连接日常起居与神圣仪式,如祭祖与节庆。自然叙事方面,黄泥房的选址依山傍水,建筑与群山、溪流相融,屋顶茅草线条与山脉轮廓呼应,构建起“人与自然共生”的和谐景观意象。符号叙事方面,空间符号丰富多样,木门上的雕刻承载了瑶族图腾信仰,墙面的黄泥肌理记录了时间流逝,每一处细节都诉说着瑶族的历史与劳动记忆。功能叙事方面,黄泥房的功能空间布局与瑶族生产生活方式高度契合,前院用于农作与社交,后屋承担居住与私密活动,体现了空间的灵活性。此外,非遗文化如黄泥鼓舞在屋前表演,赋予空间动态文化表达,使黄泥房成为物质与非物质文化的交汇点。

(三)黄泥房的空间叙事变迁

黄泥房的空间叙事随着社会发展经历了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传统时期,黄泥房以居住为主要功能,空间叙事围绕家族与社区展开,火塘、院落与村落广场共同构建起亲密的社会网络。新农村建设推动古占屯等村落整体搬迁,黄泥房逐渐被现代建筑取代,传统家族功能弱化,空间叙事出现断裂。然而,全域旅游为叙事延续提供新机遇,改造后的黄泥房民宿将私人居所转化为公共体验空间,游客入住与非遗表演重新激活空间叙事,火塘成为文化展示符号,前院变身表演舞台,自然环境则成为叙事背景,自然景观与文化的融合为民宿增添了吸引力。但商业化也带来挑战,部分改造过度现代化,削弱了原有文化符号的完整性。黄泥房的空间叙事在“传统-断裂-重构”中,既保留了瑶族文化的核心意涵,又融入了现代旅游的叙事元素,展现了文化韧性。

三、黄泥房干栏式形制的现代转译实践

(一)现代转译的背景与动因

黄泥房的现代转译源于社会变迁与文化保护的双重需求:新农村建设推动村落搬迁,传统黄泥房面临功能退化,逐渐被现代建筑替代;全域旅游战略实施为黄泥房的重生提供了契机,政府通过政策支持将黄泥房改造为民宿,赋予其旅游经济价值;生态理念的兴起也推动了转译实践,黄泥房的环保材料与低碳工艺,契合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村民增收的需求进一步催化了转译,民宿经营可为社区带来稳定经济收益,同时增强文化自信;文化保护意识觉醒,黄泥房作为瑶族文化地标,其干栏式形制与非遗文化的结合成为旅游亮点。转译过程需兼顾建筑形制保留、空间功能重塑与文化内涵延续,在现代化与传统性之间寻找平衡点,实现文化传承与经济效益的双赢。

(二)黄泥房的现代转译模式

黄泥房的现代转译通过建筑改造与功能再定义实现文化延续。建筑上,保留干栏式形制与黄泥夯土工艺,通过钢筋混凝土加固墙体,确保安全同时保持传统外观,木窗与竹编装饰延续了文化符号。空间功能从单一居住转为旅游体验,前院变身为接待与表演区域,火塘改造成装饰性与文化展示中心,新增卫生设施提升居住舒适性。文化元素的再现是转译重点,民宿融入瑶族刺绣、图腾等装饰,定期举办黄泥鼓舞表演,增强游客的文化沉浸感。运营模式多样化,部分民宿由村民自主管理,结合瑶族饮食与手工艺,提供农耕体验与非遗互动,强化社区参与。数字化技术也融入转译,如VR展示黄泥房建造工艺,拓展传播渠道,吸引更多游客关注。转译模式注重文化与经济的双重效益,例如金秀县六巷村的民宿项目,通过保留黄泥墙的原始肌理与木构架,结合现代化的住宿设施,打造出既具传统韵味又符合当代需求的居住空间。这种模式不仅保护了干栏式建筑的形制特征,还通过空间功能的多样化,赋予黄泥房新的叙事角色,如文化展示与游客体验的载体。黄泥房的转译还体现在社区文化的再激活,村民通过参与民宿运营与非遗表演,重拾对传统工艺的自豪感。然而,过度商业化可能导致文化元素的表面化,需在设计与运营中保持文化基因的深度表达,以实现传统与现代的有机融合。

(三)转译实践的案例分析

金秀县六巷村与古占屯的黄泥房改造项目为现代转译提供了鲜活案例。六巷村的黄泥房民宿保留了干栏式高架结构与黄泥墙体,通过加固屋基与更换耐用屋顶材料,确保建筑安全。内部空间重新规划,增设现代卫浴与通风系统,火塘被改造为装饰性重心,辅以瑶族刺绣与木雕装饰,营造浓厚的民族氛围。民宿结合黄泥鼓舞表演与瑶族饮食体验,游客可参与织布、酿酒等活动,深化文化沉浸感。古占屯的黄泥房则因整村搬迁,部分老屋被改造成文化展示空间,定期举办节庆活动,吸引游客探访。相比之下,六巷村更注重经济效益,民宿运营直接为村民增收,而古占屯则强调文化传承,通过档案记录与影像展示保留黄泥房的历史记忆。两地实践均面临挑战,如资金投入不足与工艺传承失续。借鉴贵州侗族干栏式民居保护经验,未来可通过跨区域合作共享技术与运营模式,引入专业团队强化工艺传承,依托政策支持缓解资金压力,进一步优化金秀黄泥房的转译路径。

四、结论

金秀瑶族黄泥房的干栏式形制通过现代转译,实现了文化基因的延续与空间叙事的重构。其建筑工艺与生态智慧彰显了瑶族“与自然共生”的哲学,空间布局与非遗文化承载着家族伦理与集体记忆。在新农村建设与全域旅游的双重推动下,黄泥房从传统居所转型为文旅融合载体,成功兼顾了文化保护与经济效益。

但需警惕商业化带来的文化符号表面化问题,未来需通过三方面发力实现可持续发展:一是强化政策引导,划定文化基因保护红线;二是深化社区参与,激发村民在工艺传承、运营管理中的主体作用;三是创新文化活化方式,避免形式化复刻。

本研究以文化基因与空间叙事为双重视角,构建了传统民居现代转译的理论框架与实践路径。未来可进一步探索数字化保护技术的具体应用(如三维建模、数字博物馆建设),开展跨区域干栏式民居转译比较研究,拓展黄泥房的文化影响力,为乡村全面振兴与文化遗产保护提供更具普适性的解决方案。

(作者:宋飞,广西科技师范学院专任教师、副教授)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来宾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课题“基于空间句法的金秀瑶族传统民居空间形态优化策略研究”(编号:2023LBZS038)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