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兴青年群体是伴随我国经济社会转型升级而涌现的、从事新兴职业的青年群体。精准把握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心态，对于有针对性地加强对该群体的思想引领，广泛凝聚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力量，具有重要意义。当前，我国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心态总体上平和积极，对党的执政能力和国家发展成就高度认可，并且在社会改革发展中形成了较高的幸福感和获得感。但同时，其职业认知的多元性与社会流动预期的保守性并存，基础性利益需求亟待精准回应，客观上影响着这一群体的社会心态，可能引发一些潜在风险。对此，可以通过构建精准支持体系、健全社会治理体制机制、畅通诉求表达和政治参与渠道等举措，既满足新兴青年群体的现实诉求，又激发其参与社会建设的内生动力。
【关键词】新兴青年群体 社会心态 社会治理 【中图分类号】C913 【文献标识码】A
社会心态，是指一定时期内大部分社会成员对自身以及现实社会所持有的较为普遍的社会态度、价值判断和行为取向的集合。社会心态源于个体社会心理，映照社会现实状况，并以整体性的社会心理状态呈现，是社会情绪的“晴雨表”和社会稳定的“风向标”。新兴青年群体是伴随我国经济社会转型升级而涌现的、从事新兴职业的青年群体，主要包括三类：其一，依托互联网平台开展文化内容创作，提供线上文化服务的网络文化青年，如网络主播、网络作家等。其二，活跃于线下文化领域，以灵活的组织方式开展文艺创作和服务的独立文艺青年，如街舞青年、非遗传承人等。其三，主要集中在生活服务新业态领域，依托互联网平台提供生活服务的生活新业态青年，如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等。全国总工会第九次全国职工队伍状况调查结果显示，我国新就业群体数量已达8400万人，成为经济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精准把握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心态，对于有针对性地加强对该群体的思想引领，广泛凝聚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力量，具有重要意义。
基于此，本文运用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新兴青年群体的利益诉求和政治倾向”课题组于2023年开展的“新兴青年群体社会发展状况”调查数据，系统考察当前我国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心态及特点。该调查采取随机整群抽样的方式，在全国范围共调查13类新兴青年职业群体，样本量为5676人，涵盖网络文化青年、独立文艺青年和生活新业态青年三大类新兴青年群体。
新兴青年群体的政治信念和社会感知
新兴青年群体的政治信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青年人有理想、敢担当、能吃苦、肯奋斗，中国青年才会有力量，党和国家事业发展才能充满希望。”“要加强对广大青年的理想信念教育，引导广大青年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坚定听党话、跟党走的政治信念，在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历史潮流中确立正确的人生目标，为一生的奋斗奠定基石。”①当前，新兴青年群体正以高度的政治认同和政治信念，积极践行着习近平总书记对青年一代的殷切嘱托。
一方面，新兴青年群体展现出高度的政治认同。具体而言，该群体对党的领导高度认同。调查数据显示，91.1%的青年认为“没有中国共产党，中国就会乱”，91.5%的青年认为“中国取得两大奇迹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同时，新兴青年群体的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极为强烈，90.1%的青年表示“即使可以选择世界上其他国家，我更愿意做中国公民”，91.3%的青年“经常为国家取得的成就而感到自豪”。由此可见，新兴青年群体高度认同党的领导，以及在党的领导下国家所取得的发展成就，呈现出高度的政治自信。这种政治认同和政治自信，既是巩固和扩大党的执政基础的重要前提，又是政治体制稳定有效运行的重要基础。同时，高度的政治认同并不必然意味着强政治参与，一些新兴青年呈现出较低的政治参与度，特别是组织化的政治参与度。较低的组织化政治参与不利于凝聚更广泛的社会共识以推进社会进步，这一问题需要引起重视。
另一方面，新兴青年群体展现出高度的中央政府信任。调查显示，新兴青年群体对中央政府、区县政府和乡镇政府的信任得分均值分别为4.01分、3.81分、3.79分（满分5分），整体呈现出逐级递减的态势，体现出一定程度的信任差序格局。进一步分析发现，新兴青年群体的政府信任与其对政府工作的满意度显著相关，二者的相关系数为0.56，p<0.001。并且，其对政府不同工作职能的满意度，与对不同层级政府的信任度紧密关联。回归分析发现，社会保障、环境保护、公民政治权利保障等政府工作满意度指标，体现新兴青年群体对中央政府的信任度，决定系数为0.53；扩大就业、政府有服务意识、提供优质教育资源等指标，体现新兴青年群体对基层政府的满意度，决定系数为0.44。从预测指标看，无论是社会保障、政治权利保障，还是就业、教育等工作，均是新兴青年群体高度关注，且与其自身利益紧密相关的内容。由此可知，聚焦青年利益且为青年所感知的政府工作绩效，是影响新兴青年群体政府信任度的关键因素。
新兴青年群体的主观社会感知。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注重从就业、增收、入学、就医、住房、办事、托幼养老以及生命财产安全等老百姓急难愁盼中找准改革的发力点和突破口，多推出一些民生所急、民心所向的改革举措，多办一些惠民生、暖民心、顺民意的实事，使改革能够让人民群众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②新兴青年群体是伴随社会深刻变革而涌现的群体，其获得感、幸福感和公平感，是其社会心态的重要反映。
主观社会感知积极正向。调查发现，新兴青年群体在生活幸福感、改革获得感和社会公平感方面的主观评价均处于中上水平。当要求新兴青年群体用“1-10分”进行社会感知评价时，其生活幸福感平均得分为7.22分，改革获得感平均得分为7.13分，社会公平感平均得分为7.02分。这表明，通过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新兴青年群体切实从改革中受益，对自身状况、改革成效以及社会公平正义均持积极正向评价。应该看到，新时代以来，党和国家从巩固和扩大党执政的青年群众基础的战略高度，高度重视新兴青年群体，通过专门设置中央社会工作部、实施“筑梦计划”等一系列具体措施，持续优化新兴青年群体成长成才的政策环境和社会环境，为其成长发展提供更多保障。
数据显示，在三项社会感知得分中，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公平感得分相对较低。这或许与新兴青年群体对社会公平正义有着更高期待有关。调查显示，在国家和政府政策期待方面，新兴青年群体最关注的三项分别是，缩小收入差距、建立选人用人的公平机制，以及提供就业创业的保障支持。公平正义是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和谐有序运行的基本准则。从实践来看，公平感的缺失容易引发对社会的不满情绪，成为社会不良情绪的“放大器”，进而引发社会群体冲突和集体性失范行为。③调查显示，一些新兴青年认为今后我国社会各群体之间的利益冲突会增强，也有不少新兴青年认为会减弱。因此，必须高度重视新兴青年群体对社会公平的感知。
新兴青年群体的职业认知和利益需求
新兴青年群体的职业认知。新兴青年群体的职业认知是反映其社会心态的重要窗口。从职业感知来看，调查结果表明，新兴青年群体对自身职业发展的满意度有待提升。一部分新兴青年认为当前职业状态在所属区域中处于中等偏下水平，还有一些新兴青年感觉职业发展进程落后于同龄群体。④这种职业认知倾向表明，青年群体在横向比较中容易产生职业发展的相对剥夺感。值得注意的是，数据显示青年群体的职业认知与其公平感体验存在显著关联，职业发展的主观评价或成为影响其社会公平认知的关键变量。
合理且充分的社会流动，不仅是社会公平的重要基石，而且是促进社会和谐稳定的关键机制。社会流动预期是衡量社会公平与活力的重要指标，对新兴青年群体发展具有显著导向作用。当前，新兴青年群体对自身社会流动的预期呈现保守特征。从社会心理学视角看，预期效能与行为动机存在正相关关系。当个体认为努力难以带来显著改变时，其主动进取的意愿必然受到抑制。只有当人们预期某一行为能够带来具有吸引力的结果时，个体才会采取特定的行动。因此，较低的社会流动预期可能会抑制新兴青年群体自我奋斗的积极性，这一问题需要高度关注。新兴青年群体普遍具备较高教育背景和创新能力，如何构建更科学的社会流动评价机制，完善青年发展支持体系，成为提升该群体发展信心的关键议题。
新兴青年群体的利益需求与表达。新兴青年群体以体制外就业为主，其利益需求和表达方式呈现出与传统领域青年明显不同的特点。这些特点深刻影响该群体的社会心态。
基础性需求是新兴青年群体的主导需求。调查发现，新兴青年群体的利益需求相对集中，主要集中在生存发展领域的基础需求。数据显示，新兴青年群体最迫切希望得到满足的三项需求分别是，技能培训（3.57分）、“五险一金”等社会保障（3.57分），以及稳定的工作和收入（3.54分）（满分为5分）。从这些需求与青年自身的关联来看，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五险一金”等社会保障旨在满足新兴青年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技能培训既与青年的生存需求有关，又与青年的发展需求紧密相连，因此这些需求均属于服务青年生存发展的基础性需求。进一步分析发现，不同类型新兴青年的主导需求存在明显差异。网络文化青年的主导需求排序为，技能提升（3.47分）、升职加薪（3.46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3.44分），既包含生存需求，又包含发展需求；独立文艺青年的主导需求排序为，升职加薪（3.62分）、技能提升（3.60分）、事业平台（3.52分），体现出发展优先的特点；生活新业态青年的主导需求排序为，稳定的工作和收入（3.88分）、“五险一金”等社会保障（3.80分）、技能提升（3.75分），体现出生存优先的特点。
网络化表达是新兴青年群体表达诉求的主要特点。从利益需求的表达方式来看，总体上新兴青年群体更倾向于通过网络、自媒体等网络化渠道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诉求。调查显示，新兴青年群体最常使用的表达方式包括：通过对网络热点事件进行点赞、转发、评论反映（27.4%），通过个人微博、微信公众号平台进行反映（26.8%），通过政府热线反映（26.8%）。而未来新兴青年群体可能会使用的表达方式为：通过法律渠道反映（57.7%），通过行业协会、联盟等反映（54.9%），通过基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反映（54.3%）。这表明新兴青年群体有意愿通过制度化、组织化的渠道有序表达自身诉求。为我们更好地引导新兴青年群体有序表达自身诉求、扩大制度化社会参与提供有利条件。
新兴青年群体积极社会心态的培育
从以上的调查分析可以看出，当前我国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心态总体上平和积极，对党的执政能力和国家发展成就高度认可，并且在社会改革发展中形成了较高的幸福感和获得感。但同时，职业评价和社会流动预期等，客观上影响着这一群体的社会心态，并可能引发一些潜在风险。其一，职业评价和社会流动较低预期可能会瓦解个人奋斗逻辑，造成精神颓废的风险。通过自我奋斗来改变命运，是新兴青年群体的基本心理动力。这种心理动力以个体的努力奋斗为手段，以社会合理流动为前提。但当新兴青年群体对向上流动的预期破灭时，可能会导致其丧失努力奋斗的意愿，造成精神上的无助和迷茫。⑤其二，较低的社会公平感可能会加剧社会冲突，潜藏着群体对抗和社会失序的风险。大量研究发现，社会公平感既是政治认同、政府信任的重要影响因素，又是社会稳定的重要预测指标。其三，生存发展的基本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可能会削弱新兴青年对政府的信任。已有研究发现，社会公平感是民众获得感和政府信任之间的一个重要中介变量。一旦个体的基本生存发展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就容易形成“需求未满足—社会不公平—体制有问题”的思想逻辑链条，把自身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和困难“升维”为对政治体制的否定，造成政治风险。基于此，应着力提升新兴青年群体的获得感、公平感和参与感，培育其积极的社会心态。
构建精准支持体系，提升新兴青年群体的获得感。有效满足新兴青年群体的急迫需求，让其有更多的获得感，是培育该群体积极社会心态的出发点。第一，增加政策供给，构建普惠性和差异化兼具的政策支持体系。可以针对新兴青年群体的社会保障、工作收入等基础需求，修订完善现有的社保制度、最低工资制度等，升级现有支持政策。同时，可以针对网络文化青年、独立文艺青年和生活新业态青年的差异化需求，出台差异化的支持政策，提升支持政策的针对性。例如，针对网络文化青年，重点从技能培训方面增加政策供给。针对独立文艺青年，重点从事业平台等方面形成政策举措。第二，着力提升基层政府的政策执行效能。个别新兴青年的低基层政府信任，主要原因在于基层政府的政策执行效能不能被青年有效感知。因此，既要着力加强基层政府工作人员的教育培训，提升其政策解读和执行的能力素质；又要大力开展调查研究，建立属地范围内新兴青年群体的动态调研机制，充分了解他们的需求，进而提出能够让其可感知的政策举措，不断提升获得感。
健全社会治理体制机制，进一步提升新兴青年群体的公平感。缩小不同群体的资源差异，提升新兴青年群体的公平感，是培育该群体积极社会心态的关键环节。因此，要优化政策体系，打造公平的政策环境。可以针对新兴青年群体的就业和劳动问题，强化平台用工、劳动合同、劳动权益保障的法治化和规范化，严厉打击就业歧视、权益蔑视、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的违法违规行为，完善劳动争议解决机制，营造公平公正的就业和劳动环境。同时，可以在创业补贴、税收减免、社保缴纳等方面，给予新兴青年群体倾斜性支持政策。例如，大力加强新兴青年群体的教育培训，通过技能培训、在职学习、成人教育等多种方式，有效提升其能力素质。可以优化新兴青年领域的技能认定、职称评定，积极探索技能证书与学历等效认证制度，拓宽低学历新兴青年的流动路径。此外，加强新兴青年典型的正面宣传。挖掘、举荐新兴青年群体中的典型榜样，大力宣传其奋斗经历和思想认识，强化“奋斗改变命运”的社会共识。
畅通诉求表达和政治参与渠道，提升新兴青年群体的参与感。构建畅通有效的社会参与和政治参与渠道，提升新兴青年群体的参与感，是培育其积极社会心态的重要途径。一方面，扩大组织化、制度化政治参与。可以在各类听证会、意见征集会等参与渠道中扩大新兴青年代表名额，更广泛听取新兴青年群体意见。可以扩大组织覆盖面，做好政治吸纳。推动基层党组织、团组织向新兴青年聚集的行业（如互联网企业）等延伸，吸纳优秀青年参与基层治理。积极发现举荐新兴青年中的骨干，并做好组织吸纳。探索成立行业党工委、团工委作为上级党委、团委的派出机构，做到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新兴行业党团组织全覆盖。另一方面，构建网络化社会参与渠道。新兴青年群体的网络化参与倾向明显，因此要积极构建全方位的网络化参与渠道，重点围绕新兴青年群体广泛使用的网络平台（如微博、微信）、经常聚集的网络空间（抖音、B站、小红书）等，建立全方位的网络意见表达平台，形成畅通有序的网络参与机制，提升其参与感。
青年群体的价值观念与行为模式通常能够直接、敏锐地映射出经济社会发展的动态趋势。当前，新兴青年群体正以创新活力为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注入动能，通过多元表达推动社会创新，在数字经济、文化创意、社会治理等领域贡献创新智慧与解决方案。展望未来，新兴青年群体所形成的积极社会心态，具有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的磅礴力量的显著潜力，他们将以数字素养重塑发展范式，以跨界思维破解社会治理难题，以全球视野传播中国智慧，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书写属于青年的辉煌篇章。
【注：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新兴青年群体的利益诉求与政治倾向研究”（项目编号：21@ZH025）子课题“新兴青年群体的利益诉求研究”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习近平：《激励新时代青年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挺膺担当》，《求是》，2025年第9期。
②《习近平主持召开企业和专家座谈会强调 紧扣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主题 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人民日报》，2024年5月24日。
③柴寿升、张雪唱、龙春凤：《社会公平感对景区——社区冲突的影响机制研究——基于政府信任的中介效应》，《经济问题》，2024年第3期。
④张宾、赵常杰：《高质量发展视域下我国新兴行业从业青年的就业质量研究》，《中国青年研究》，2024年第10期。
⑤徐川：《“班味”语境下的青年职场心态及调适》，《国家治理》，2025年第5期。
责编/孙渴 美编/陈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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