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来，金砖国家规模不断壮大，越来越多的国家希望加入，或与金砖国家展开合作。金砖国家扩容标志着全球南方力量的不断汇集，既深刻反映国际力量对比变化的现实，又折射出广大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和改革全球治理体系的强烈意愿。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各类全球性问题和挑战愈加凸显。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积极破解全球治理赤字，推动全球治理朝着更加公正合理、高效有序的方向发展，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和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关键力量。
【关键词】金砖国家 金砖合作机制 全球治理 全球南方 【中图分类号】D81 【文献标识码】A
当地时间2025年7月6日至7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七次会晤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行，主题为“加强全球南方合作，推动更加包容和可持续的全球治理”，并发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七次会晤里约热内卢宣言》。近年来，金砖国家规模不断壮大，越来越多的国家希望加入，或与金砖国家展开合作。2024年1月，沙特阿拉伯、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成为金砖国家正式成员。2025年1月，印度尼西亚正式成为金砖国家第十个成员，马来西亚、泰国、白俄罗斯、玻利维亚、古巴、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乌干达、尼日利亚成为金砖伙伴国。一轮轮的“入群热”，充分显示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生命力和吸引力。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和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关键力量。
当今世界面临的突出全球性问题与挑战
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各类全球性问题愈加凸显，然而既有的全球治理体系存在代表性不足、合法性危机与有效性欠缺等诸多问题，难以及时、有效地应对全球新旧挑战。国际社会需要准确研判“世界将往何处去”的重大议题，共同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把脉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正确方向，需要客观、理性、准确地研判当前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经济全球化进程受挫。经济全球化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和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虽然经济全球化存在一些亟待克服的“伴生问题”（如发展不平衡），但仍然代表着人类历史发展大势和前进方向。近年来，经济全球化受到世纪疫情、地缘冲突动荡等客观因素影响，且日益受到大国博弈尤其是个别西方大国单边主义、保护主义与霸凌主义等主观因素的冲击。2025年4月，世界贸易组织发布的《全球贸易展望与统计》报告指出，全球货物贸易预计在2025年将陷入严重萎缩，同比降幅或将达0.2%—1.5%；全球服务贸易或将比此前预期值减少1个百分点的增幅。虽然世界贸易组织在2025年初持有相对乐观的态度，甚至推断全球贸易将于2025年度呈现持续扩张态势，但是美国发起的诸多贸易限制政策，破坏了全球化资源配置和世界市场运行的效率原则，将国际贸易与国际投资拖入萎缩状态，人为切断经济全球化中各类要素迅速流动和有效配置的“天然管道”。
全球与区域价值链加速重构。在经济全球化遭遇挫折的同时，在“造险”与“避险”行为的双重作用下，全球价值链向着“内敛化”和“区域化”加速重构。一是少数国家的“造险”行为频发：个别西方大国频繁泛化国家安全概念，用“回岸”“友岸”“近岸”外包取代以往的“离岸”外包，并借用其他各类贸易保护主义手段，主观干预国际贸易投资的自然流向。二是面对少数国家不稳定的经贸政策及其带来的不确定性风险，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避险”行为也在悄然改变着国际贸易的版图。个别西方大国关税政策的“负面溢出效应”不断显现，不少国家和地区不得不思考该如何采取必要措施进行风险规避，其或是加强自主研发能力、塑造更加韧性的内循环，或是在区域内外进行重新布局，并将区域化作为主要替代路径。
世界经济面临新旧动能转换。世纪疫情、地缘冲突和大国博弈一度掣肘了2020年至2024年的世界经济增长。2025年世界经济仍未摆脱疲软状态。2025年6月，世界银行发布《全球经济展望》报告，将2025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从2025年1月份的2.7%下调至2.3%，近70%经济体的增速被下调。世界经济暂难回归2001年—2019年时的水平，也难以恢复彼时的经济活力（平均年增长率高达3%）。不过也要看到短期内低速增长的客观性。“康波周期理论”指出，经济长周期波动与技术创新周期密切相关。当上一轮科技革命带来的技术红利渐渐消退，世界经济就会步入一个逐渐放缓的波段，而新一轮的技术革新又会逐步催生新一轮的经济上升期。当前，世界经济正处于一个关键转型期，传统技术的发展红利趋于饱和，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及相关业态开始涌现，并逐步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新动力。
个别大国放弃国际责任。个别大国先后退出或威胁退出多个国际多边机制，致使诸多领域全球治理赤字日益加剧。在气候治理领域，美国宣布将退出《巴黎协定》。此举旨在放松对美国企业碳达标的要求，同时会对其他国家及其企业带来“负面示范效应”，进而降低“双碳目标”如期达成可能性，致使全球气候变化治理进程严重倒退。在卫生治理领域，美国宣布退出世界卫生组织，严重削弱国际社会应对全球性卫生安全问题的财政能力和行动能力。在贸易治理领域，美国阻挠世界贸易组织争端解决机制遴选，导致该机制陷入瘫痪。此举严重冲击国际经贸秩序，破坏全球价值链稳定，影响世界经济增长。此外，美国拒绝支持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进一步加大发展赤字。2025年7月，联合国发布的《2025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报告》显示，可持续发展目标169个细项中，仅35%进展顺利，近一半进展缓慢，18%出现倒退。
世界多极化趋势遭遇阻力。世界多极化以国际关系民主化为主要特征。就国际经济格局而言，不断攀升的经济贡献赋予发展中国家更大的话语权，推动世界多极化持续走深。数据显示，2008年新兴市场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51.3%，2022年其份额进一步提升至58.3%；2024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增长率高达4.2%，是发达经济体增速的2倍多。此外，全球南方国家过去20年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80%。与不断上升的经济实力相匹配，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能力与意愿也在不断上升。但是，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却相对滞后于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贡献与治理贡献。金砖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机构中的投票份额长期处于被低估的状态，而美国长期拥有“独此一家”的一票否决权。
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在全球治理中的角色与作用
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用实际行动和务实合作响应国际社会对和平、发展与治理的强烈需求。金砖国家扩容标志着全球南方力量的不断汇集，既深刻反映国际力量对比变化的现实，又折射出广大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和改革全球治理体系的强烈意愿。
充分发挥规模优势与协同潜力。在世界经济复苏缓慢的背景下，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有利于释放增长潜力、夯实发展之基。金砖国家扩容之后的“大金砖”具有更大的市场规模，更多元的资源禀赋，为经济增长创造新机遇。金砖国家扩容的“增量”作用显著。金砖国家扩容显著增加了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人口基数（约占世界一半）、经济总量（约占全球三成）、资源能源和融资渠道，从器物层面使规模经济效应和经济联通优势更加明显。金砖国家扩容为构建更具韧性的产业链，提供了物质基础和战略空间。2023年金砖国家贸易额已占全球20%，2025年再次扩容的“大金砖”将会进一步突破这一占比。此外，金砖国家扩容的“提质”作用卓越。“大金砖”囊括更加多元化的经济体，禀赋互补性有所增加，有助于优化资源配置作用。以能源行业为例，扩容后的“大金砖”拥有更加丰富的石油、天然气储量，拥有更加稳定的能源供应链，不仅将增强集团内能源供应的稳定性，而且使各个国家的比较优势得以有效互补和充分发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正在塑造一个囊括“资源—制造—资本—人力—市场”在内的大循环，不仅有助于提高金砖国家应对不确定性风险的能力，而且有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激发内部贸易活力、创造更多的经贸投资机会。
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经济全球化。近年来，少数国家不断构筑“排他性小圈子”，主观阻滞经济全球化的步伐，安全逻辑泛化且常常凌驾于市场逻辑之上，致使国际贸易成本连连攀升。《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七次会晤里约热内卢宣言》指出，“贸易限制措施激增，无论是滥施关税和非关税措施，还是以环保为幌子的贸易保护主义，都可能导致全球贸易进一步萎缩，破坏全球供应链，加剧国际经济贸易不确定性，从而加剧现有经济差距，影响世界经济发展前景。”金砖国家坚决反对将国际贸易当成实现一己私利的工具。金砖国家坚定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推动各国互利融合发展，支持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为世界应对不确定性风险、实现互利共赢、谋求经济发展提供重要依托。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将发展议题置于全球经济治理的核心，逐步构建了以发展为导向的合作框架。扩员后“大金砖合作”，进一步整合经济资源与市场潜力，为应对全球经济治理赤字、实现共同繁荣奠定坚实基础。
重视联合科技创新和知识共享。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积极推动科技创新和知识共享，顺应世界经济发展新旧动能转换的现实趋势。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不仅有助于实现产业升级、突破技术壁垒和应对供应链断裂的冲击，而且为发展中国家提供必要的国际公共产品。随着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等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经济正在重塑全球价值链的协作模式，打破传统经济发展对资源禀赋的依赖。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以平等互利为原则，通过内部技术交流与市场融合，积极构建以智能经济为核心的合作生态，为经济发展注入持续动力。扩容后的“大金砖”拥有更强的基础科研能力、更丰富的技术应用场景，可进一步交流数字治理经验、共建数字基础设施、拓宽数字消费市场、共享数字发展红利。中国积极支持金砖国家数字经济发展。2022年，中国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四次会晤上宣布建立金砖国家技术转移中心网络。2024年，中国发起成立中国-金砖国家人工智能发展与合作中心。中国同各方深化创新合作，释放人工智能能量。在全球数字治理上，金砖国家强调要坚持联合国的主导作用，呼吁制定普遍适用的法律框架，致力于塑造开放、安全、稳定、可及、和平和可互操作的数字治理环境。
建立健全全球南方发展融资平台。在扩容的同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不断升级金融机制，为全球发展融资提供重要补充。“大金砖合作”正在成为全球南方国家共享发展红利和推动全球发展治理的关键平台。截至2025年5月，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已批准约120个项目，总额400亿美元左右，为全球南方国家实现现代化提供不可或缺的重要助力。金砖国家扩容将在资本金实力（资本金扩容）和项目储备多样性两个方面，显著提升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的发展融资能力，为成员国及更广泛的发展中国家，提供更加包容与公平的发展融资选择。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积极开展发展中国家亟需的基础设施、绿色能源、科技创新等关键领域的投资，为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和可持续发展项目调动资源，并作为多边和区域金融机构为全球经济增长和发展作出努力。
提出关键领域全球治理的金砖方案。近年来，少数国家放弃国际责任，致使相关领域公共产品赤字状况持续恶化。面对这种情况，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积极推动全球治理完善。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积极破解全球治理赤字，“大金砖合作”在全球治理体系中的正向作用日益显现，贡献越来越大。针对全球气候变化治理和绿色可持续发展等领域面临的新挑战，金砖国家不仅在规则层面有所作为，如通过《金砖国家领导人气候资金框架宣言》，更是在具体行动中践行绿色发展理念。聚焦清洁能源、气候韧性基础设施等领域的绿色投资，成为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核心战略之一。在2022—2026年总体战略周期内，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有约40%新增投资将聚焦于气候领域。此外，针对国际货币体系缺陷及国际金融不稳定等问题，金砖国家及时发声，在2024年通过的《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六次会晤喀山宣言》中指出，“注意到金砖主席国就完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开展的研究。该研究指出，安全、独立、包容和可持续性等核心原则对经济社会繁荣至关重要。因此，我们鼓励金砖国家财长和央行行长继续这项工作”。就维护金融体系的稳定问题，金砖国家多次重申“支持构建以份额为基础、资源充足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核心的强劲、有效的全球金融安全网”。
推动构建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支持广大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平等参与国际事务、推动构建公正合理的全球治理体系。《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七次会晤里约热内卢宣言》，重申成员国将“秉持互尊互谅、主权平等、团结民主、开放包容、深化合作、协商一致的金砖精神。在过去17年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扩员后的金砖政治安全、经贸财金、人文交流‘三轮驱动’合作。通过促进和平，构建更具代表性、更加公平的国际秩序，重振和改革多边体系，推动实现可持续发展和包容性增长”。2025年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金砖国家积极致力于为联合国履职提供所需支持，呼吁对联合国主要机构进行必要改革，并在代表性、效力和效率方面取得实质进展，以应对日益严峻的全球性问题与挑战。金砖国家敦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执董会制定第十七次份额总检查份额调整方案，并通过新的份额公式；呼吁调整世界银行的股权分配，纠正发展中国家代表性不足的历史问题，使世界银行成为更好、更大、更有效的开发性金融机构，进一步维护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的权益。
发挥好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作用完善全球治理
展望未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将继续在砥砺奋进中稳健前行，以平等、开放、包容和务实的合作为基，与广大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一道，共同擘画国际关系与全球治理的新蓝图。金砖国家在凝聚共识、汇聚合力方面拿出更大作为、展现责任担当，将有利于推动全球治理朝着更加公正合理、高效有序的方向发展。为此，需要促进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作用更好发挥。
强化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制度能力建设。按照美国经济学家曼瑟尔·奥尔森的“集体行动难题”理论，成员国数量的增加和组织规模的扩大会带来交流成本的提升和协调周期的延长。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坚持独立自主、循序渐进和求同存异的扩员原则，在实践中极大地克服了以上理论难题。不过，随着扩员与伙伴国网络日渐壮大，金砖国家合作机制需要平衡扩大组织和维持效率之间的关系。因此，亟需从制度维度强化自身的能力建设，既要确保峰会相关对话的高效运行，又要提高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等机制的专业化运营能力。这不仅有助于克服大组织集体行动的理论难题，而且是一个国际组织或机制现代化和专业化成长的必经之路。
提升国际规则规范的供给能力。与其他区域或跨区域机制一样，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也面临制度创新与制度融合的问题。一方面，勇于同错误思潮与行为作斗争，始终支持联合国中心地位，重视与联合国相关制度的融合，倡导并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另一方面，提升国际规则规范的供给能力，参与乃至引领国际规则塑造的讨论与制定。由于历史性原因，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国际规则规范的供给能力偏弱。作为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代表，金砖国家着力提升国际规则规范供给能力，将会大大提高这一国家群体的全球治理话语权，推动构建更加公平有序的国际秩序。就全球气候治理领域而言，建议积极构建“议题联盟”，敦促发达国家兑现气候资金承诺，强调“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塑造“发展导向的气候融资规则”。
运用技术进步助推包容性发展。既要研判并紧跟技术创新趋势，又要思考金砖国家在新业态中的比较优势。例如，金砖国家拥有庞大的市场，在应用场景（如跨境支付、智慧农业、远程医疗）方面更加丰富，能够助推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迭代创新，由此能够为其参与塑造全球数字经济新规则提供可能。金砖国家倡导塑造人工智能治理规范，“依托联合国系统作为充分包容且具有代表性的国际框架推进人工智能国际治理”，更加强调发展中国家的能力建设与广泛参与，进而有利于在技术源起端（技术层面和规则层面）思考如何弥合可能扩大的“数字鸿沟”，实现包容性发展。在技术层面，需要重视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合作，避免发展中国家输在技术进步的“起跑线上”；在规则层面，需要鼓励数字赋能与科技向善，充分倾听全球南方国家的声音，借助制度性话语权有效引导包容性发展。
【注：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学科建设“登峰战略”资助计划（项目编号：DF2023YS42）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①苏庆义：《世界贸易治理体系转型与中国角色》，《当代世界》，2025年第3期。
②谢春涛：《为“全球南方”共同迈向现代化贡献中国智慧和力量》，《人民日报》，2024年12月26日。
③赵可金：《百年变局中的“全球南方”》，《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3年第23期。
责编/于洪清 美编/王梦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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