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来，中国制造的国际形象发生根本性变化。这得益于制造强国战略的提出，对中国制造业发展进行了重新定位。制造强国战略的基本方针可以概括为：“创新驱动、质量为先、绿色发展、结构优化、人才为本”。这20字方针不仅是制造强国建设的核心指引，也是国家品牌建设的核心价值，体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基本要求。在当前时代环境下，制造强国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基础，同时，创新型国家建设也将使中国制造在国际竞争中拥有前所未有的新机遇和新空间。
关键词:制造强国 创新型国家 国家品牌战略 科技创新
【中图分类号】F420 【文献标识码】A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从宏微观结合的角度看，经济增长方式和企业商业模式要实现转变，可以概括为三句话：推动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中国速度向中国质量转变、中国产品向中国品牌转变。2015年5月，《中国制造2025》作为我国第一个制造强国战略纲领性文件正式发布，提出了把我国建设成为引领世界制造业发展的制造强国的战略目标[1]。2016年6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发挥品牌引领作用推动供需结构升级的意见》文件，要求发挥品牌在中国经济中的引领作用，推动供给结构和需求结构升级[2]。制造业是立国之本、强国之基，品牌引领要求中国制造由传统的低成本优势转向科技创新驱动的高附加值优势。
2022年2月28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加快建设世界一流企业的指导意见》，明确要“加快建设一批产品卓越、品牌卓著、创新领先、治理现代的世界一流企业”[3]。这一重要要求在党的二十大报告和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中再次被强调。可以看出，品牌战略拥有国家战略的属性，成为连接国家经济和企业发展的新生产要素和战略资源。推进国家品牌战略，要高度重视两大目标，一是以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加快制造强国建设，二是以创新驱动发展提升创新型国家形象。在当前时代环境下，制造强国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基础，同时，创新型国家建设也将使中国制造在国际竞争中拥有前所未有的新机遇和新空间。
科技创新改变中国制造国际形象
近年来，中国制造的国际形象发生根本性变化。这得益于制造强国战略的提出，对中国制造业发展进行了重新定位。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科技创新是提高社会生产力和综合国力的战略支撑，必须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坚持走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制造的底层逻辑和顶层设计：中国制造不应建立在劳动力和资源环境的低成本优势之上，而是依靠科技创新为中国制造带来高附加值优势，其核心是高端化、智能化和绿色化，这也是建设制造强国重要基础。
国际社会早期对“中国制造”形象的认知
在2010年至2011年期间，笔者的课题组收集来自西方发达国家（16个国家，406份被试）、欠发达国家（喀麦隆，406份被试）和母国（256份被试）三组样本，通过多元视角对中国国家形象进行描述性比较分析，为“中国”国家品牌形象评价提供了在特定阶段、来自特定群体评价的参考性结果。其中包括对“中国”的联想以及对“中国制造”的联想评价。
调查发现，无论使用定性研究方法还是定量研究方法，中国宏观国家形象在总样本和分市场中均趋于积极。所有市场都认可中国的“博大”和“发展”，但对“中国”的具体联想各不相同。相比之下，欠发达国家样本对中国宏观国家形象给出的评价最高。而三个市场的消费者对“中国制造”的联想也较为一致，主要是“便宜”“仿制（假冒）”和“质量差”。
上述调查结论记录了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之后的特定阶段，中国宏观的国家形象和微观的中国制造形象在国内外消费者群体中的评价。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宏观的国家形象优于中国制造形象。2012年后，中国进入科技创新引领发展的时代。十多年来，中国经济始终坚持高质量发展，中国宏观的国家形象增加了很多新要素，这无疑对中国制造形象的改变产生了重要的作用。
当前中国作为创新型国家的国际评价
在本文中，我们采用全球创新指数（康奈尔大学、欧洲工商管理学院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欧洲创新记分牌（欧盟委员会发布）、全球百强创新机构榜（科睿唯安公司发布）这三大排行榜的情况进行“中国制造”形象变化的分析[4]。
全球创新指数旨在为评估一国创新水平提供详细的指标体系，该评价体系的构建基于“投入+产出+五维宏观环境”的框架。其中，投入包括政府资金投入和企业资金、人力资本投入；产出包括专利及论文产出和技术贸易量；五维宏观环境具体包括政治环境、教育环境、政策环境、经济环境和信息化环境。此外，该指数还纳入了环境友好型指标，体现了对可持续发展的重视程度。
欧洲创新记分牌主要对欧盟成员国（还包括用于其对比的竞争国家）的研究和创新绩效进行评估，旨在为成员国提高创新绩效指明方向。欧洲创新记分牌没有考虑政治环境和经济环境因素，只对一国的创新投入、产出、教育环境、政策环境和信息化环境进行了综合评估。与全球创新指数相类似，该评价体系也纳入了环境友好型指标，表明对绿色经济发展的高度关注。
全球百强创新机构榜旨在评估全球范围内企业的创新表现情况，同时关注企业创新影响力、创新产出和投入。专利总量通过统计企业在近五年的授权专利数进行计算，专利授权成功率通过授权专利数占申请专利数的比重进行计算，这两个指标均用于衡量企业创新产出。影响力通过计算企业发明被引的数量进行衡量，评估企业的创新影响力。全球性通过企业在美国、欧洲、日本和中国大陆的专利申请费用进行计算，评估企业的创新投入。
2023年和2024年的数据表明，在全球创新指数排行中，中国持续保持第12位；根据欧洲创新记分牌的分数进行排名，中国从2023年的第25位上升至2024年的第23位；统计各国进入全球百强创新机构的企业数量，中国从2023年的第7位升至2024年的第3位。从目前多个评价的结果看，《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提出的到2020年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2030年跻身创新型国家前列、2050年建成世界科技创新强国的“三步走”目标，已实现阶段性目标。尽管这些评价并不是直接针对中国制造，但是有关评价指标体系中包含了创新投入和产出、制度环境、研发和技术、环境友好、教育和人力资本等，这恰恰是制造强国建设的核心要求。
制造强国的基本方针与战略定位
从2015年国务院发布《中国制造2025》，明确提出十大重点领域技术路线图，如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数控机床、航空航天装备、新材料等，到2021年《“十四五”规划与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强调加快建设制造强国和质量强国，把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制造强国战略的指导方针和战略定位更加明确。
基本方针与核心引领
制造强国战略的基本方针可以概括为“创新驱动、质量为先、绿色发展、结构优化、人才为本”。这20字方针不仅是制造强国建设的核心指引，也是国家品牌建设的核心价值，体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基本要求。
创新驱动。坚持把创新摆在制造业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完善有利于创新的制度环境，推动跨领域跨行业协同创新，突破一批重点领域关键共性技术，促进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走创新驱动的发展道路。创新驱动不断提升国家创新能力，改变中国的国际形象。如前所述，中国已进入创新型国家的行列，综合创新实力提升将有力改变国际社会对中国制造的传统刻板印象。
质量为先。坚持把质量作为建设制造强国的生命线，强化企业质量主体责任，加强质量技术攻关、自主品牌培育；建设法规标准体系、质量监管体系、先进质量文化，营造诚信经营的市场环境，走以质取胜的发展道路。站在历史经验的角度，从上个世纪中叶开始，德国制造、美国制造和日本制造国际声誉的彻底性改变，无一不是全面实施国家质量工程所取得的成果。对我国来说，高质量的中国制造和中国产品，能为良好国家形象树立提供重要基础支撑。
绿色发展。坚持把可持续发展作为建设制造强国的重要着力点，加强节能环保技术、工艺、装备推广应用，全面推行清洁生产；发展循环经济，提高资源回收利用效率，构建绿色制造体系，走生态文明的发展道路。2015年，联合国正式通过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这些目标旨在彻底解决社会、经济和环境的发展问题，转向可持续发展道路。实现绿色发展是衡量制造强国的重要指标，也是新时代国家使命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相融合的基本路径。
结构优化。坚持把结构调整作为建设制造强国的关键环节，大力发展先进制造业，改造提升传统产业，推动生产型制造向服务型制造转变；优化产业空间布局，培育一批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产业集群和企业群体，走提质增效的发展道路。结构优化是新质生产力的重要体现，通过培育先进制造业集群，推动集成电路、航空航天、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机器人、先进轨道交通装备等产业创新发展，从整体上改变“中国制造”的综合形象。
人才为本。坚持把人才作为建设制造强国的根本，建立健全科学合理的选人、用人、育人机制，加快培养制造业发展急需的专业技术人才、经营管理人才、技能人才；营造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氛围，建设一支素质优良、结构合理的制造业人才队伍，走人才引领的发展道路。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指出要“建立以创新能力、质量、实效、贡献为导向的人才评价体系”。人才素养和能力的提升，从整体上促进“中国人”形象的提升，从而为树立良好国家形象提供正面积极作用。
战略定位与实现路径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并将其作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一个重要着力点。2023年12月，国家发展改革委修订发布《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2024年本）》，强调政策导向是“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5]。2024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新时代推动中部地区崛起座谈会上强调：“深入实施制造业重大技术改造升级和大规模设备更新工程，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让传统产业焕发新的生机活力”。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是中国制造的战略定位。
高端化。实现高端化要求持续增强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推动质量提升和品牌建设，不断引领产业向中高端跃升。在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部署下，以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推动产业技术变革和优化升级，加快推广应用智能制造新技术，推动制造业产业模式转变，成为主要的战略目标。作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科技创新能够为制造业高端化提供新动能。我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为27%，高于德国的22%、日本的20%、美国的11%，但传统产业在制造业中占比超过80%，中低端比重大，因此以新质生产力加快新旧动能转换，充分利用数智技术、绿色技术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和发展先进制造业，推动制造业高端化发展，紧迫性凸显。与此同时，要大力发展重点领域，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数控机床与机器人、航空航天装备、海洋工程装备及高技术船舶、高端轨道交通装备、节能与新能源汽车、新材料、生物医药与高性能医疗器械等，制造业的结构性调整是实现制造强国建设的必由之路。
绿色化。缺少绿色化的内涵和实质，便不能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2024年2月，工业和信息化部等七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加快推动制造业绿色化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要深入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推动制造业绿色化发展，在落实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任务过程中锻造新的产业竞争优势，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推进新型工业化。其实现路径有二：一是推动传统制造业绿色化改造，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绿色化水平，培育建设更多绿色工厂和绿色工业园区，促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协同共进，提升资源节约、集约、循环利用水平，提高资源综合利用效率和清洁生产水平，实现制造业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双赢。二是鼓励绿色技术创新和绿色环保产业发展，推进重点领域节能降碳和绿色转型，坚决遏制高耗能、高排放、低水平项目盲目发展。
智能化。2021年12月，八部门联合印发《“十四五”智能制造发展规划》指出，要推动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其重要实现路径有二：一是立足制造本质，紧扣智能特征，以工艺、装备为核心，以数据为基础，依托制造单元、车间、工厂、供应链等载体，构建虚实融合、知识驱动、动态优化、安全高效、绿色低碳的智能制造系统，推动制造业实现数字化转型、网络化协同、智能化变革。二是支持政产学研用联合攻关，开发智能产品和自主可控的智能装置并实现产业化。依托优势企业，紧扣关键工序智能化、关键岗位机器人替代、生产过程智能优化控制、供应链优化，建设重点领域智能工厂/数字化车间。在基础条件好、需求迫切的重点地区、行业和企业中，分类实施流程制造、离散制造、智能装备和产品、新业态新模式、智能化管理、智能化服务等试点示范及应用推广。
制造强国和创新型国家建设互促共进
《中国制造2025》确定“三步走”战略，第一步是力争用十年时间迈入制造强国行列。第二步是到2035年，我国制造业整体达到世界制造强国阵营中等水平。创新能力大幅提升，重点领域发展取得重大突破，整体竞争力明显增强，优势行业形成全球创新引领能力，全面实现工业化。第三步是到新中国成立一百年时，制造业大国地位更加巩固，综合实力进入世界制造强国前列。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也提出“三步走”的目标，即到2020年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2030年跻身创新型国家前列，到2050年建成世界科技创新强国。可以看出，制造强国与创新型国家的建设目标是协同进行的。实现制造业主要领域的创新引领能力和明显竞争优势，建成全球领先的技术体系和产业体系，是建成世界科技创新强国的重要保障。站在国家品牌战略的高度，我们要更加重视制造强国与创新型国家建设之间的互促增强机制效应。
在拙著《国家品牌战略》中，笔者对“国家品牌战略”（Nation（al） Branding Strategy，NBS）作出定义如下：它是把国家作为品牌（Nation Branding Strategy ）以及在国家层面实施企业品牌战略（National Branding Strategy）升级而开展的战略设计、规划和行动。与此同时，以品牌与国家的联结（Brand-Nation Connection，BNC）开拓和发展两者相互影响促进的战略路径和实现方式，其目的是提升国家竞争力以及推进企业发展拥有国家级地位的品牌以及实现品牌全球化。“品牌与国家联结”是测量品牌的国家级地位的指标。中国品牌在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中拥有的国家级地位，显然是走向全球，实现品牌全球化的强大保证。基于国家品牌战略的概念和理论逻辑，笔者提出制造强国与创新型国家互促共进的三大基本思路。
大力建设创新型国家。创新型国家的基础是国家创新能力，涉及宏观制度和创新生态环境、国家创新投入和产出，产业变革、产业政策和产业结构优势，行业共性关键技术研发和成果产业化，以及微观层面的企业为创新主体的创新能力等。创新型国家的声誉和地位生成创新的国家联想，形成创新的国家资产，从而对产业发展和企业增长带来溢出效应，提升实体经济的附加值，促进提升“中国制造”的形象和“中国产品”的态度评价。从这个角度看，我们要高度重视制造强国建设，以制造强国为强大基础，最终实现建成世界科技创新强国。
大力推进制造业企业的品牌战略升级。当前，制造强国建设已取得了重要进展，比如：截至2025年，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稳定在30%左右，连续多年居世界第一；高技术制造业保持年均10%以上增长，成为新增长点；关键核心技术取得突破，如C919国产大飞机、北斗导航系统等；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加快，形成240多个跨行业平台；绿色制造体系初步建立，节能减排效果显著。在国家层面推进制造业企业的品牌战略，需要在重点产业领域建成一大批声誉卓越的标志性品牌。已有的突出成果包括：在航空航天领域的C919大飞机、长征系列火箭、空间站“天宫”等；在数字制造领域的海尔卡奥斯（COSMOPlat）工业互联网平台、华为制造工厂全自动化等；在芯片制造领域的中芯国际、华大半导体等；在高端装备领域的徐工重型、三一重工等；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比亚迪、阿维塔、宁德时代、蔚来等。中国制造业企业的品牌战略升级要积极借鉴这些领先品牌的建设经验。
大力发挥制造业企业品牌与国家资产之间的纽带效应。其中，造业企业品牌包括产品品牌和服务品牌。制造业企业品牌和国家资产间的纽带既是制造强国战略的20字基本方针，即“创新驱动、质量为先、绿色发展、结构优化、人才为本”，也是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的战略定位和实施路径，两者既适用于微观制造企业主体的品牌战略实践，也适用于国家品牌建设的国家资产要素建设。中国制造企业的变革发展和转型升级，需要积极响应并践行国家战略，这不仅能切实受益于国家政策和制度红利，还能把国家资产覆盖至自身品牌，从而提升品牌价值。制造强国与创新型国家是国家品牌战略的两大目标，在宏微观融合的层面上，我们要高度重视两者的协同和互促增强效应及实现路径。
注释略
【本文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国际首席技术官学院执行院长、教授】
责编：李 懿／美编：王嘉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