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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视频沉迷的动因探析与理性寻回

看小奶狗,吃网红虾,去西安摔碗,到土耳其吃冰……随着快手、抖音、火山小视频的迅速崛起,短视频已成为最常见的应用场景。据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络视频用户规模达7.59亿,占网民整体的88.8%;其中,短视频用户规模为6.48亿,占网民整体的75.8%。短视频正值风口浪尖,并被预估因2020年5G的商用普及将呈现出不可避免的井喷之势。

互联网激活了时代的科技存在感,其生产消费成为年轻人充分感受个性自由的重要过程。但正如爱因斯坦所言:“在和平时期,科学使生活匆忙和不安定。它并没有使我们从必须完成的单调劳动中得到多大程度的解放,反而使人成为机器的奴隶。”其对于科技悖论的担心正在现实生活中上演,短视频沉迷作为越来越显见的现象,为社会带来了新的焦虑。

短视频沉迷:互联网之于生活的一种新奴役

短视频沉迷对未成年人的伤害屡见于报端。武汉的一位家长发现9岁的女儿沉迷抖音,“浓妆艳抹、翘着兰花指”“对着手机抛媚眼”“成人化的动作与稚嫩的脸庞十分违和”。2019年一项针对1974名受访家长进行的调查显示,92.1%的受访家长认为青少年沉迷短视频的现象普遍,70.6%的受访家长担心孩子沉迷短视频会对学习生活提不起兴趣,66.3%的受访家长担心孩子模仿短视频的不良内容。短视频也让一些成年人表现疯狂。2019年跨年夜,江苏江宁有男女4人,驾驶2辆小型轿车,在机动车道路中间刷抖音,以交通事故为情节导演搞笑视频,结果引发一辆大型货车与道具车碰撞,2人受伤、3车受损。

科学技术发展创造生产力,其所显示的伟大力量和美好愿景,使人们赞美科技、崇拜科技。这也是包括短视频在内、层出不穷的互联网新技术产品令人心醉的根本原因。然而,新科技所唤起的冲动也会驱使人们忽视对意义与价值的追问,以至于因宠爱过度而导致人文环境恶化与思想深刻性的衰退。当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离不开短视频这样的科技产品,习惯性融入互联网技术系统的某个环节或端口,人便自动被带入一种机械化境地,面临被物化的风险。自工业革命以来,工具理性及异化一直受到来自现代人本主义思想领域的强烈抵制。海德格尔曾呼吁,人被纳入技术框架后要警惕“被一股力量安排着,要求着,这股力量是在技术的本质中显示出来的而又是人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力量”。短视频沉迷的存在再次投射出技术驾驭人性的残酷现实:技术光耀吸引力压制人、统治了沉迷者,使其自由被异己的力量所剥夺,沉迷者从属于它,成为它的附庸。

欲望生产打开短视频“潘多拉的盒子”

异化的过程总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虚拟生活的幻妙感及基于自我的成就感,使沉迷者无法摆脱欲望需求,无休止的欲望生产打开了短视频“潘多拉的盒子”。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欲望是人的自然属性,人类社会就是一个欲望世界。受力比多驱使,欲望总是无穷尽地探寻外界,希冀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人们需要找寻欲望宣泄的可行途径。比起白日梦、艺术表演等欲望的转移、升华方式,在虚拟网络中,短视频的多样性使力比多释放有了更多的渠道和表现机会。压抑的欲望得到宣泄,新的欲望在他人表演刺激下激生,不论大事小事、顺境逆境,不管有无颜值声誉,人人皆可成为红人达人,展示自我随性而动。只要欲望所指行动可及,日常生活的每个时刻都可能在短视频平台上演、演绎,供自我欣赏或他人“观赏”,并期待引发轰动与流行,像“社会摇”“C哩C哩”受到年轻人的热情追捧。在抖音的统计中,2018一年时间便见证了365万次相聚、204万次脱单、235万次毕业的快乐,记录了1024万次离别、200万次失恋。

短视频欲望生产的无限性与创造性,源于满足平庸的优越感与自我价值实现的心理需要。心理学家凯恩斯将人的欲望结构细分为两类:一类是发源于生物性不可或缺的绝对需要,一类是超过他人建立自尊与优越感的精神需要。研究表明,目标匮乏感会进而激发一种行为倾向,即对那些看来拥有此种目标价值的人或对象加以渲染、想象、摹仿。短视频沉迷的表现,除了不眠不休的使用症,也包括一些人欲罢不能的模仿和狂热训练。通过鬼畜、尬舞等夸张表演,一个个鲜活个体不为人知的隐秘需要得以展现,或引发关注和追捧模仿。

圈群归属导致个体沦陷于短视频的温柔境地

在短视频补足欲望缺失与收获满足的过程中,个体亲历短视频社区人群最有力的点赞与支持,文化归属感也有了温暖的栖息之地。短视频圈群虽未必是传统意义上的有形社区,但互动人群因为共同关注,便可产生长期、稳定的凝聚效应,使虚拟存在发挥了聚集、对话、规范的社区功能,甚至直接影响现实。短视频社区主要聚集在以下几个领域。

一是看点圈群。通过隔屏互动能够将成千上万人组织成声势浩大的视频虚拟社区,号主与号主、号主与用户、用户与用户之间围绕话题与内容的交流产生真实互动效果。二是评点圈群,围绕话题的共同评论也是短视频自发社区形成的一种方式。抖音评论中存在着过山车大队、李云龙队伍等多种组织,分类结构清晰,带有鲜明的团队身份标签。三是散点圈群。短视频散在的号主,倾向于在群体关注中联合行动,如在号主的带领下万人同时异地同跳海草舞。“抖友出征,寸草不生”的集结语在网络爱国事件中成为一种观点宣誓和身份认同。为达成一致的需求目标,这类圈群社区表达了群体的文化主张,也活跃了短视频生态。

以文化研究角度观察,短视频社区带有鲜明的亚文化特征,使用者基于“共同的兴趣结合”,依赖于“共同的感觉”,显示了特色鲜明的互动、话语方式,传递其认同的价值观,追求个性风格,并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与凝聚力。社区建立在自愿自觉的认同基础之上,这使它更可触及使用者心灵。但基于同样的原因,短视频亚文化社区也构筑起新的文化城墙,同好者社区趋于闭塞,提升了人们陷入信息茧房的风险——默默地扎堆在一起的人群,沦陷于亚文化的温柔境地,排开他人与现实,也为现实与生活所对立。

重拾理性,跳出短视频沉迷困境

短视频沉迷所反映的科技悖论再次提醒人们,要将科技创新普惠拓展为开放性与人性化相匹配的科技—伦理—人本实践,重拾理性十分必要,需据此建立起互动润滑的社会组织机制和行动机制。

首先是理性共识的寻求。企业、媒体、家庭、学校和管理部门,要在理解和接纳短视频使用兴趣爱好及人们正常欲望需求的基础上,客观、负责任地传播理性知识,揭示科技与人的发展关系以及科技应用中的潜在风险,强化法治规范体系认同,实现社会伦理规范效能,网络素养教育的介入亦不可或缺。

其次是理性管理机制的完善。当前,互联网“硬治理”方式多样效果明显,更好地约束经营主体自律,减少了短视频沉迷的外源性动因。但对于大多数并未违法违纪的短视频沉迷者来说,强力干预或难完全唤起个人内源性戒除动力,还需进一步兼顾软硬治理方式的平衡,进一步完善刚柔并济的治理机制。

最后是理性的文化导流。短视频沉迷源于网民对娱乐的欲望需要,也是他们文化生活匮乏、文化养分缺失的一种反映。解决沉迷问题,还需深挖优秀文化资源,推出更多的优秀文化作品,丰富高质量网络短视频内容供给,通过多种方式引入主流价值观传递、形成文化理性的导流,打造绿色、精品短视频内容产业链和生态圈,从根本上提升短视频沉迷的治理效力。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网络新媒体研究室主任、研究员)

[责任编辑:张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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